还未到繁忙的秋收季节,大家对闲事杂话兴趣浓厚,不一会儿,由着码头传出了私通杀人案的新版本。
这刘山和赵倩暗通款曲许久,赵倩怀了身孕便逼刘山娶她,刘山哪愿娶风月女子为妻,自是不肯,两人幽会时发生口角,刘山被赵倩伤着,便失手杀了她。
而无辜被牵连进来的宋家姑娘只是听闻昙花只在夜里开,为了躲不让她乘夜船外出的阿姐,胆大包天的偷溜出府,租船渡河去赏花了。
少女年华,有些浪漫情怀也实属正常,宋绘这行为倒合情合理,再加之,刘山赵倩二人有些牵扯许多人都知晓,一时间,流言便变了风向。
宋绘见时机成熟,这才露了面,一脸委屈往县衙去。
案件审理,是由着纠纷双方陈述辩驳,县令做判断,宋绘只问了他一个问题,问他和赵倩是否私底下有来往。
刘山有苦说不出,他和赵倩是确有其事,但人根本不是他杀的,到这时,他才惊觉为何宋绘昨夜在危险重重的劣势下,还是选择杀了赵倩再离开。
没了第三人。
死无对证。
可怕的心计倒是其次,狠辣果决得让人心生寒意。
仵作验尸,赵倩确有身孕,刘山失手杀情人的事算是坐实了。
毕竟涉了人命,县令没决定权,须得州府复审才行,宋绘和刘山一同被关进了地牢里,等着后续。
这与宋绘想的相差不大,她柔顺应下,跟人去了牢狱。
虽心里有了准备,但进到光线昏暗的牢狱,瞧见摆放的各种刑具还是把她吓住了,她觉得脑袋一跳一跳的疼,背脊悠悠发凉,有些站不住脚。
宋绘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进到牢房里的,等她回神,人已经坐在了铺着草席的台阶上。
砖砌的台阶很窄,又硬又凉,眼睛瞧不见东西,触感便被无限放了大,她能闻到刺鼻浓厚的血腥味,受不得控制的,赵倩死前瞪大的眼睛在她脑海里闪过。
杀人的时候,她不是不怕,只是当时已没更好的选择,这时,被环境这么一弄,她胃有些难受。
外头下了雨,哗哗的雨声衬得牢房更为阴冷,她眯着眼,蜷坐在角落,希望时间能过快些。
她累着了,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牢房条件简陋,她睡得不太舒服,没多久便醒了。
光线昏暗,没法子知道时辰,但牢房窗外已没了雨声,应是过了好大一阵子。
锁着房门的铁链发出声响,狱头唤她,她不明所以,跟着狱头出了牢狱。
刚坐在公堂上的县令,此时,在外,堆着一脸笑的等着她,“这文书去州府须得些时日,牢狱条件简陋,宋小姐在家中等候便是。”
宋绘有些懵,不知道这大宁律法何事这么通情达理。
“小姐赶紧出去吧,别让太尉等久了。”
宋绘思维钝钝的,依着县令的话,往外走。
她一眼便瞧见了坐在街边茶肆的顾愈。
刚下了雨,云层还未完全散去,橘色阳光漫过白青色的云层,降在他身上,他姿态慵懒,闲适,又揉着旁人学不来的张狂。
宋绘走过去,安静瞧着他。
顾愈放下茶盏,打量了她片刻,轻描淡写说了放她出来的缘由,“刚下了雨,出了彩虹,因是少见的双虹,所以想让你瞧瞧。”
对有权有势的人来说,就算涉了生死,也不是大事。
街巷总有小儿传唱要嫁便嫁世家郎,这含着金勺出生的公子哥若是存了哄人开心感动的心思,可比普通儿郎强太多,那种挥手间的举重若轻是没这权势的男儿模仿不了的。
第十八章 狼子野心。
顾愈目光在宋绘身上停留了片刻,没说什么,食指在桌面轻敲了两下,让她坐。
宋绘定下心神,在他对面坐下,唇角弧度微微上扬,笑得妥帖,“公子怎么来梁普了?”
“本想在绍南等着你完事儿了回来讲故事,但这故事似乎比想的还要有趣。”顾愈眉眼镶着一层夕阳的弧光,他语速比往日慢上两分,形成不动声色的压迫感,“所以便亲自来了这一遭,更显听故事的诚意。”
宋绘眼睫扇了扇,对顾愈的难搪塞有些头疼。
几个船夫都是他借的,他自不会相信街巷传的鬼话,宋绘若是想彻底扯开杀人嫌疑,还须得再编个谎来圆。
也不知她哪儿取悦到了顾愈,顾愈旁若无人笑了声,迫人的气势陡然一消,从筷篓里抽出一双木筷递给她。
“不急,听人说这家馄饨好吃,先尝尝,待吃完再慢慢讲也不迟。”
宋绘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筷子,应了声“好”。
宋绘不怎喜欢女四书里讲的许多道理,总想着人生在世,当要过得随意些,但真坐在街边喝茶吃饭,她又有些不太自在,好在没让她等多久,热腾腾的馄饨便上了桌。
宋绘吹了下汤面,捧着碗喝了一小口,才开始吃。
顾愈并未动筷,而是旁若无人的盯着宋绘瞧。
他手里有人在梁普,前几日得知她北上去探望流产姐姐便鬼使神差下令让注意着些,事后他因为这个无头无脑的吩咐有些懊恼,但也没收回,由着下面的人执行。
昨夜,他有事务在身,没及时查看信鸽,待宋绘找上门才察觉梁普有异变,虽滞后的消息造成了不小的乌龙,但他也因着这个饱了眼福,倒不觉得丢面儿。
让他生出恼意的是,事里涉了人命,她竟一字不提。
以宋绘的性子应是不会吃亏,但顾愈还是不太放心的跟过来了。
世家子弟偶尔被哪家女子才貌折服,递递花吟首诗是为风/流倜傥,但若是喜怒忧思被牵扯着走,做些叛离经道的事,那就失了大丈夫的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