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普的诗会大多不在岸上举行,而是在停泊的大船上进行,他们到的时候,县令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已讲过话了,男子女子分席坐着,听着曲儿,吃着东西。
有男子念一首早些准备好的诗词,为搏些名气,也有男子作诗是为搏佳人一笑,为寻段好姻缘,诗会目的,无怪乎于此。
宋绘戴着面纱坐在角落,不动筷也不和旁人交流,许是注意到她的期待,丁翰招手唤来仆从说了句什么,不一会儿,抱着琵琶的姑娘便下了台,由着一个穿白裙的妙龄女子替上。
宋绘听见旁人的讨论,便知这就是让宋惠兰咬牙切齿的白芷了,她楚楚可怜,春水眸里含着说不完诉不清的愁绪,正合时下男子的胃口,宋惠兰输得并不冤。
她似在大家的注视下有些害羞,贝齿咬了咬下唇,怯怯坐下,双手抚上古琴。
宋绘注意着,白芷出场时,坐在丁翰左边的紫衣男子手肘碰了碰他,挤眉弄眼,意味深长。
宋绘心底里断断续续的逻辑脉络因着他的出现似乎明了了。
她想过丁翰的性格,好面子或是男人占有欲作祟会提出纳妾一事,但不会是在宋惠兰刚怀上孩儿的当下,定是有什么其他原因使得他没顾及得了妻子。
狐朋狗友吗... ...
白芷并非这场诗会的主角,她弹了两曲后便悄声退走了,宋绘像是忘了这趟目的般,继续坐在席上听曲儿,连听了四个才起身。
她走到丁翰那桌,朝他福了福身。
许是丁翰此前已介绍了她的身份,他旁边坐着的众人并未问些什么,只是用略好奇的目光打量她。
丁翰此刻已将白芷当作自己的人,问这话时,隐约的带着些许炫耀的神色,“听完了,觉得如何?”
一路上对白芷颇为期待的宋绘此刻却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往下夸,她以一种近乎无邪的目光看着他,“姐夫,这就是你倾心的女子,...感觉,挺普通的。”
丁翰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脸上笑意微僵,替着辩解道:“她琴艺极好,许是人太多,你没好好听。”
宋绘似完全不记得来路时的憧憬,一脸莫名,“我有好好听,可确实很普通,姐夫,原来你就是为着她和我姐姐闹翻的啊。”
宋绘的声音极轻极低,又带着莫名的,复杂的,难以说清的情绪。
宋绘虽没带贬斥,但丁翰却觉得白芷有些落了他的面子,宋绘前面铺垫得极好,这时突然转变态度,强烈的落差让丁翰突兀的,对白芷的喜爱瞬间去了大半。
宋绘并未缠着丁翰说白芷的不是,她适可而止的停下,说想回府陪宋惠兰。
“说得也是,该回了。”丁翰说完,边起身,拱手和友人告别。
他人缘极好,各桌都有人给他回礼。
宋绘安静垂首站在一侧,眼底欲言又止的情绪消减下去,搭着眼睑,露了些旁人难以看见的漠然。
讲义气又爽快的人容易集着朋友,但也是最容易被人煽动。
宋绘不知道丁翰的朋友之前和他说了什么,但大抵离不了男人风/流,但这样风/流的决定又会因为风/流得还不够变得岌岌可危。
“走吧。”
“嗯。”宋绘落后丁翰半步,轻声的,又坚定的,像是小女孩儿赌气般,说到:“姐夫,你值得更好的,她与姐姐相冲,我不喜她。”
第十四章 阴沟翻船。
纳妾这事儿就像是投进湖里的小石子,短短荡起涟漪后,转瞬便没了声息。
宋惠兰虽不知丁翰为何因着宋绘几句话转了态度,但她心里欢喜,也顾不上细细探究缘由,食过晚饭后,叫住宋绘,和她一起挑选明个穿戴的衣裳和首饰。
几个姐妹里,宋绘最喜欢大姐宋惠兰,倒并非只因为幼时“狼狈为奸”的情谊,只是因着她心态好,万事总能往好的地方想。
孩子没了确实是一件伤心事,但人总得往前看,只要笼络住丁翰的心,孩子总归是会再有的。
“你怎不说话?是都不好看吗?”
“没,都好看,选不出个一二。”
宋绘没出什么主意,最后宋惠兰自个儿定了衣裙和首饰,靛青色的裙衫,配上一套的青白色的玉质发簪耳饰。
她晚上的心思没白花,第二日一同吃早饭时,丁翰便一眼看出了不同,“以前没见你穿过这件衣裳。”
宋惠兰笑着应道:“上月新做的,还是头次穿。”
丁翰:“你上月扯了不少布,给绘儿也做几身,她这么大的姑娘了,天天穿旧衣裳像什么事儿。”
宋惠兰这才凝神注意到宋绘的袖口边有浆洗多次发白的痕迹,她忽略了心底里的怪异感,点头,应道:“夫君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这衣裳也太旧了些。”
“不用的。”
丁翰也不听她说完,以长辈般的口吻敲打道:“你不在意无事,但别人若是看见了还以为岳父岳母怎么苛待你,姐夫不至于连你几件衣裳都做不起。”
宋绘见丁翰态度坚决,不再多说,柔顺的朝丁翰道了谢。
丁翰见她听话,脸上露了笑。
“中午吃了饭,我带你出去逛逛,这东街的花市有些看头。”
宋绘没太专心,过了好一会儿,才浅浅回了个“好”。
宋绘陪着宋惠兰说了会儿话,便回了阁楼。
午时,她扯了个睡回笼觉的理由没和宋惠兰丁翰一道用饭,稍晚一些,不认识的小丫头提了个精致的食盒来她屋里。
一碟嫩笋,一碟凉拌蕺菜,一盘炒鲜虾和一碗煮得软烂的粳米粥,香气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