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愈放了手里的信纸,撑着额头,毫不避讳的瞧着她被懒干的头发打湿的襟口,“上榻歇息吧。”
宋绘慢吞吞眨了两下眼,再回道:“哦。”
边回着,宋绘真走到床榻边坐下了。
顾愈安静地看着自己的东西,研墨,写字,不时拿起茶盏喝口水,桌边烛火安静燃着,暖黄的,院子里的草木随风摆动着,发出不间断的哗哗声,衬得室内的安静古怪的气氛愈发明显起来。
打破奇怪氛围的是一声调尖锐的陌生女声,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极具穿透力传进室内。
“三郎君,是老奴!我刚听闻宋家小姐今晚歇在你屋里,这于礼不合,万万不可啊,原本您自个儿找媒婆上门提亲就已失了体统,现还没成礼,怎么能同塌而眠?公子别让老奴为难,老夫人要是知道了,老奴没法子脱身啊。”
已脱了鞋袜的宋绘止了动作,偏头去看顾愈,他脸上的情绪不太好猜,看不出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顾愈没回应,宋绘自也不会随意去接话,院子里的人语气越发咄咄逼人,左一句老夫人右一句老夫人,语气里满满的有恃无恐。
“公子?”
“无须管她,你上榻睡觉便是。”
第三十三章 厚厚图集。
惯常来讲, 宋绘应睡侧外,方便夜里端茶倒水和服侍穿衣,但顾愈现在分明还没有要睡觉的打算,她斟酌了会儿, 爬到床榻里侧, 睡下。
顾愈看了再有半刻钟的书, 熄了蜡烛上榻。
床沿震了一下, 接着宋绘便感觉到顾愈在自己右面躺了下来。
“那人你叫芸娘便是, 是我祖母身边的老人, 本是为着纳你之事来的, 不过她脚程太慢, 我便懒得等了。她可能仗着资格老, 稍有些爱显摆管闲事, 不过...”顾愈稍停顿了一下,手臂压在脑后, 换了个随意的姿势,“本性倒不坏, 你处几日便知道如何和她相处了。”
宋绘虽听着顾愈的话做出应答, 但实际上,她完全不知道顾愈在说什么,她注意力都放在砰砰砰砰的心跳声上。
就在这时,和她说着话的顾愈突然停了下来,翻身下床,拿起搁在案几上长剑,朝窗方向快步走过去。
剑刺破窗纸,准确无误刺中躲着等待出手时机的贼人,安静院子爆发出“杀——”“抓活的!”“别让他跑了。”混乱的呼喊声。
芸娘没想着会有这种异变, 惊慌失措的尖叫出声,宋绘在一片喧哗中坐起来,看向立在窗边的顾愈。
顾愈沐着浅白色的月光,想了些什么,过了一阵,回头瞧她,“会有人守着院子,你安心睡觉,我出去一趟。”宋绘听话的应了一声好。
顾愈离开房间,宋绘重新躺下,顺着未关严实的窗户看出去,青灰色的天空只有巴掌大小,碎星闪烁,像是往她眼前捧了满满一片星河。
宋绘在和困意的争斗中败下阵,阖上眼,一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清晨时分,梅花摆好碗筷,替宋绘盛好粥饭,随后在宋绘的吩咐下,去院里折了几支海棠插在花瓶里做装饰。
钟娘期间来了一趟,拿了两串青葡,顺道告知顾愈公事在身,中午不回来用饭的消息。
“大人有专门交代过,小姐若是无聊可以去书房找书来看。”钟娘边说着,还加了两句闲话,“大人房里的书从各地网罗来的新书,各种各类,小姐十有八/九没看过。”
顾愈的书房离卧房不远,中间就隔了一道走廊,宋绘听钟娘说过后便去了一趟。
天文地理鬼怪杂谈,不拘着什么类型,什么都有。宋绘在书架间来来回回,选了四本感兴趣的。
她拿着回屋子,便看见立在院里等着的妇人。
妇人微胖,穿着驼棕色裙衫,头发抹着头油,插着稍显艳俗的发簪,远远看见她,也不行礼,上下打量,“你就是宋三小姐?”
宋绘认出她的声音,应了声是。
“模样是长得不错,难怪讨三郎君欢喜。”芸娘抬了抬眉梢,语气里含着刻意的高人一等,“你可以唤我芸娘,我在顾老夫人身边做事,这次专程从临安来是老夫人不放心小家小户教的规矩,让我替着把把关。”
宋绘安静瞧了她一会儿,知道自己大概是没时间看书了,她随口道了声“辛苦”,便引着她进到内室。
规矩是要学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芸娘来得正正好,不过她早年在宫中做过事,对言行举止的要求过严了些,宋绘适应得并不轻松。
顾愈晚上回府便知道她被芸娘拿戒尺打板子的事,他稍有不快,但似有顾虑,并未说什么,只让宋绘忍几日。
宋绘本以为顾愈是顾及着祖母的面,不愿下芸娘面子。
待第二日早间,她看着芸娘拿给她的春/宫/图/集,才知顾愈话里是什么意思。
厚厚图集有十本,生动用图画方式告知了男女间的隐秘,不拘着动作不拘着场所,要么衣衫半解要么不着寸缕,宋绘翻了一会儿便扣上,不看了。
芸娘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既是给人作妾,还端着清高就惹人厌了。
她经着这几日,大概摸清宋绘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脸和身段虽出众得过分,但性格柔顺好相处好拿捏,不是会勾人的狐媚性子,在三公子后院掀不起风浪。
边想着,芸娘不自觉的抬了抬下巴,神色倨傲带着几分敲打,“既是要服侍郎君,这些基础个事儿还是得知道才是,你生母去世得早,没人教老奴能理解,但这些不是不学的理由。书给你放这了,离成礼还有不到半月,你在这之前看完。”
“我后日便要回临安给老夫人复命,你看书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明个问我。”
宋绘回神,笑着应了声好。
芸娘但凡对宋绘稍上心一点便会知道她完全没个害羞的意思,她早就想要好好学一下这方面的事。
只因着和顾愈独处一室就脸红心跳,确实让宋绘有些心情烦躁。
宋绘抱着学习让人进步的态度开始看书,她看得认真,连顾愈回来都没发现,边看边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看什么内容深奥的史书。
顾愈在她对面坐下,端着她的茶盏喝了口水,“看得懂?”
宋绘反应过来他在边上,下意识的扣上,慢两拍的点头,回到:“自是看懂了,也学会了。”
一个人处境的好差须得自己争取,宋绘没有家世做支撑,确是需在男女关系上讨顾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