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宴请百官,街巷上装饰华丽,举国欢庆以祝愿圣体康泰, 国运昌盛。
往年由老夫人备礼, 今年也不例外。礼物以福寿为主题, 准备了一些上好的漆器, 织绣和专程托人从北面德彻带回来的玉器摆件如意装箱。
顾愈换了正式的蟒袍, 收好顾老夫人给的清单册子, 进宫贺寿。
这场庆祝持续三日, 宋绘本以为他会住在宫里, 但顾愈晚间便回来了, 说是要领宋绘出去逛逛。
他解着腰间的玉佩, 眉心压着一道褶,看起来在宫里不太愉快。
宋绘上前帮忙, 他松开手由她弄。
“大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喝了些酒,声音有些低哑, “宫里头太吵了些, 待着烦。”
怎会是专程回来陪她玩。宋绘松口气,表情自在了些,“我让钟娘煮些解酒汤来可好?”
顾愈神色懒懒地看她一眼,“也好。”
宋绘没料着今夜要出去,在箱里临时翻了件桃红色的裙衫,而后由着夏陶帮她梳了个妇人发。
顾愈一口饮了解酒汤,宋绘这边也准备完毕起了身。
她发间插着一支红玉珊瑚簪,两颊涂着胭脂,目光清澈, 模样姣好。
钟娘拿了件绣梅花的殷红色斗篷替宋绘披上,顾愈站在门边等了她一会儿,而后道:“准备走吧。”
宋绘应下“好”,抬腿跨过门槛。
顾愈回来没几人知道,将宋绘领出去也只有偏门门房看见,也没起什么事端。
两人步行了一盏茶左右,到了张灯结彩的主街道。因着诞辰的缘故,工匠用彩色的布匹画笔将街道两面装饰得五颜六色,杂耍的、卖首饰的、做糖人的将街两面占得满满当当。
普通人家,女子成婚后少了那么些不可以抛头露面的限制,宋绘披着宽大的斗篷,走在人群里不显得突兀。不过闲逛期间,有个自诩有些才学的读书人见宋绘长得好看,也没注意她梳着妇人髻,上前便是一首情诗。
大宁风气开明,二婚妇人也有机会再择到好的夫婿,若是妻妾被人夸奖容貌对男人来讲脸上增光的好事。
不过顾愈可没兴趣因为这么一首烂诗道谢,他伸手从临街摊子上拿了个脸谱在宋绘脸上zwnj;比了比,买了张狐狸的给她。
宋绘戴上,歪了歪头问好不好。
顾愈看着藏在面具后的眼睛,笑了笑,温和的回了句“好看”。
临安不愧是皇城,虽已夜深,但灯火延绵,繁华热闹得令人惊叹。
青浦苑在外面搭了露天台子,有脸颊两侧贴着假发片、画着吊眼角胭脂妆的角色字正腔圆的唱着词儿。戏班为了配合欢快的气氛,表演的是贫苦学子寒窗十年得皇帝赏识的剧目,每隔一会儿便会拱手赞皇上英明。
唱词活泼,宋绘看了会儿也能跟着哼上两句,哼着,她仰头看见悠悠点在空中的几盏孔明灯。
顾愈八面玲珑惯了,一瞧便知道她在好奇什么,“朝廷减税,百姓为了感谢皇恩便放了祈天灯,正殿寝宫都能看得见。”微停顿一下,顾愈问道:“想去?”
“可以?”见顾愈点头,宋绘弯了弯眼睛,应了声“想”。
“去护城河那边应该能买到现成的灯。”他还没将话说完,耿平走到近前朝他拱了拱手,一看就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他们走到人少的街边,耿平低声道:“皇上那边派人去了府上,说是传大人进宫一趟。”
顾愈虚了虚眼,问道:“何事?”
耿平双手垂在身侧,回到:“消息被封锁得很、死,我们的人也不确定事由,不过应与殷将军有些关系。”
殷权自从掌了西北军后,殷家便水涨船高,这回进宫贺寿的便有殷家妇,两刻钟前,殷家人匆匆离开了皇宫,神色狼狈。
耿平不敢妄言什么,但顾愈没什么顾虑,安静想了片刻,“看来又打败仗了。”
方沛跟了顾愈这么多年,能看懂其中的道道,宗元帝再忌惮顾愈,但毕竟涉了国家生死存亡,倒知道轻重缓急。
“大人,现在要入宫吗?”
“不急。”
顾愈偏头看宋绘,眼底又恢复了两分温意,“走吧,去放天灯。”
宋绘没插他们的谈话,直到这次,才应下声好。
往城外方向走,行人一点没减,又另外一番的热闹。
天灯铺子散在城防河边各处,为祈福或是感恩来此的民众买了空白的孔明灯,有的自己写祝福词,也有让寒窗学子帮着写,给些笔墨钱。
宋绘选了一盏绿纸做的天灯,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将收拢的竹条展开,撑起灯纸。
顾愈在交叉的竹条中间放上蜡块,问她要写什么。
宋绘将脸谱往上推,戴在额上,望着他想了想,“只能写和圣上有关的吗?”
宋绘这时候聪明的一面像不见了,流露出些许天真气。
顾愈背着手笑笑,“你在意的话买两盏灯就是。”
宋绘眉眼舒展开,笑容温软,“也对。”
河岸边哪里有像样的桌椅,宋绘蹲在地上,斗篷铺了一地。为避免扫到墨,宋绘抓住袖口,提握着毛笔往灯上写字。
宋绘写的是一首和平安有些关系的边塞诗。顾愈神色温了温,问着有没有好,一面将手递给她。
宋绘答着好了,将手递给他,由顾愈握着,借力道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