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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木新花年年发肆壹(2 / 2)

「听话,乖。」

金霞綰只有童年听过江东云用这么轻柔的语气跟他讲话,那时觉得师父就像神仙一样,现在他却觉得神仙也很恐怖。他无力抗拒,外袍、衬衣,一件件被剥开,江东云想吻他,他扭头躲开,却被掐着脸扳回去。

「不唔……」

江东云一碰到那柔软的唇,少年就哭得更可怜,他蹙眉叹息:「我也不想这样佔有你,最好是我们两情相悦,可你知道么?天底下最难得的事情之一,就是我爱你,你也爱我。」

金霞綰啜泣,因为迷香的缘故,他几乎快晕过去,内心的恐惧让他还勉强清醒着,只是一双眼睛都快闔上了。他心里崩溃痛苦,只想得到严穹渊,可他也知道不管他怎么想、怎么喊,那个人都不会回来救他的,他不禁后悔当初若是答应当严穹渊的徒弟、跟着对方远走的话,如今他也不会恨上江东云。

「你疯了。」金霞綰哭得不那么厉害了,脸上也没了表情,目光冷然。

江东云瞧出少年逐渐放弃挣扎,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清楚这意味着金霞綰也放弃了他,而非顺从。不过他说服自己,让少年死心也好,至少他得到这个人,谁也夺不走金霞綰了。

「霞綰,我只是想保护你。」江东云无法直视少年深黑到映不出光亮的眼睛,他抱起少年拍拍背,语气有些落寞的跟他说:「这几日我才知道自己的生父,原来是当今的天子。不过我想你不会太讶异的,你一向对别人的事都不太感兴趣,也不会乱传,所以我才什么都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以后也是。不过,这件事很荒谬不是么?」

金霞綰还在苦撑,咬着舌尖想让自己别这么快昏睡,他得伺机逃跑,江东云讲得不错,他对别人的事向来都不怎么关心,多荒谬也不关他的事,何况再荒谬的事他也见识过了啊。

江东云抱着半裸的少年喃喃自语:「我真没想过是这样的,天子和自己亲生的公主私下生了孩子,更没料到的是……陆永观真正喜欢的是当朝天子,而我不过是替身。哼、呵,这样究竟算什么呢?我该跟陆晏一样喊陆永观叔公?还是……那么我是他侄孙?真够乱的了。但是算了,让他们自己乱了去吧,往后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

金霞綰心中琢磨哪一招点穴能一击弄晕江东云,他练那些乐器不单单是练拳脚工夫而已,也在练指力、练点穴,但是他很怕不能一招见效。卯波九变的篇章里有点穴功夫,不过他现在心很虚,连手也很难抬起来,还能点穴么?十成十会失败的,那怎么办才好?

江东云拿袖子给少年擦额面上的汗:「出了这么多汗,还是害怕么?那今日先不做到最后吧,我帮你养穴,用最小的玉势。恨我也不要紧,我愿意让你恨一辈子。」他重新将人放回床上,转身去取道具,拿来玉势后再取了香膏,边涂边说:「我知道你的脾气,敢爱敢恨,此刻定是巴不得剥我的皮是不?」

金霞綰听男子笑了几声,他闭眼不想再看,江东云又喊他的名字,再然后是很长的一阵沉默,江东云好像没有再碰他,他实在撑不下去,晕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金霞綰甦醒时房里很暗,外面天都黑了,稀微月光照进室内,门窗似乎都敞开,那一炉迷香早已灭了。虽然他头还有点晕,不过已经恢復许多,他掀开身上的被子把凌乱的衣服穿好,坐在床边运功稳住气脉。

除了迷香让他还有点晕,现在身上并无任何不适,他正在纳闷江东云去了哪里,就听到隔壁房传来曖昧的叫声,是有人在做那件事的声响。他踩着轻功的步法移动,认出房外的靴子是陆永观的,八成是陆永观临时过来,撞见师父要对他做的事,吃醋之下把师父抓去隔壁了吧。

金霞綰瞄了眼那双靴和紧闭的门,面无表情离开那里,回自己屋里收拾行囊。除了几件常穿的衣物,其实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并不多,他挎着包袱要走,临行前看着掛在墙上江东云送的剑,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带上,东西是无辜的,能派上用场就好。

那一晚花晨院跟平常一样热闹,谁也没察觉金霞綰出走了,而且走得比严穹渊还乾脆,隻字片语都不留。

***

从前锦山国就是个富庶繁荣的地方,若非统治者过于昏庸无能,国运能更长荣兴盛,北方的银华国有大半的国土皆为苦寒之境,吞併锦山国后就迁都,直接将锦山国的旧国都佔为己有。

京都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皆是皇族贵冑,外城是官员富户,最外围则是一般百姓。为了能出城关,金霞綰离开时偷了别人的路引,把一小袋钱调换到那旅人的行囊里,他也知道这样不好,可他也没别的办法,若换作是以前的他会毫不心虚偷了就走,也不会留一笔钱当补偿。

出城后他到了附近的船坞搭船离开,一路上他并不怎么和人交谈,这艘船上的乘客有不少都是为了游览名胜的旅人,这条水路多变,有湍急时的刺激景象,也有风平浪静时的美景,而他只是在上船时多问了句琉璃天怎么走,就独自坐在窗口边。

他搭过的船只有京都里那些权贵富户的画舫,像这样的游船对他而言太刺激,加上他急着逃出来,什么东西都没吃,腹里不舒服,头也越来越晕,上岸以后他就默默走到树林里吐了些酸水。

金霞綰并不想哭,只是身体难受,吐完才好了许多,他抹掉眼角水气,转身面向三个来意不善的汉子。

为首的汉子个子是最矮的,但也比金霞綰高了一个脑袋,他扯开笑容说:「小兄弟一个人出来玩,需不需要找护卫?」

旁边同行的男人看金霞綰面无表情迎视他们,既不害怕也没情绪,哈哈笑说:「这莫不是个傻子?怎么一声不吭的?」

另一个男人朝金霞綰喊道:「你懂不懂江湖规矩?」

金霞綰听他们提了规矩就问:「这一带都是你们管的?」

为首的男人说:「不算,但是我们跟地头相熟,有我们保驾护航,没人敢抢你,看你年纪轻,可以算你便宜些……」

金霞綰心想这大概是话本里说的地痞无赖,出了京城会有更多,他可没空理会这些杂鱼,话没听完转身就要走,惹恼了那三人。他感应背后的动静,侧身闪过其中一人直劈下来的刀,朝其身侧点穴、出掌,踏着轻功步法踩到另一人刺来的刀尖上、手臂、肩膀、头顶,再往其后背踹上一脚。

树林里一个少年忽然和三名大汉斗了起来,少年辅以点穴并施展拳法、掌法,打得他们浑身痠痛,有一人还被扳断指骨。三人联手也抓不到金霞綰,他神情无辜而天真,却下手狠辣,因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那三名汉子受创后自乱阵脚,出招都乱无章法,活像在抓猫、扑蝶,而且还狼狈落败。

金霞綰没出剑就打得那三人求饶,他没再多瞧他们的惨样,挎好行囊安静走掉。但他没想到这只是开始,被他打的三者的确是地痞流氓,最难缠的也是这类人,之后他一路上频频遇到有人向他讨教武功,其实就是结伙找碴。

金霞綰出来时带的盘缠即将用罄,他认为这些流氓也非善类,乾脆就打劫他们的钱财,很快的京郊和周边城镇开始出现有个混世魔王专门黑吃黑的传言,该人个子不高却出手狠辣,不杀人却多的是折腾人的招数,有人被挑断手脚筋,有人被剑画得满嘴是血,越传越恐怖。

天气逐渐暖热,金霞薍本想去琉璃天投奔严穹渊,却因为不时跟人打架惹事而耽搁行程。某个晴朗的午后,他在经过的小镇上找了间餐馆解决午饭,随口叫了几样菜色,店家却说大餐馆才有,只好叫了几样招牌菜应付,等人上菜的期间他让人来上茶,又拿起茶碗皱眉嫌弃:「碗怎么这么脏?」

那人转身就去换茶碗,金霞綰低头看自己的靴发呆。他以前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这阵子都快把鞋底磨坏了,看来晚点还得去买双新鞋,不过在这之前他要找间旅店休息。饮茶时,他偶然听邻桌的人在聊採花大盗,好像有个採花贼来到这个镇,已经有十多名女子遇害,那採花贼不仅玷污女子清白,还会在那些受害者身上刺字,简直人神共愤。

不过金霞綰偶然听了那些话也没放在心上,一来他不是女子,不必担心受害,二来他对别人的事没兴趣,三来他觉得疲累想休息,不想主动招惹麻烦。

在馆子里吃饱喝足,金霞綰打听到附近的旅店,虽然近来旅客多,但他一个人倒是好安排房间。他的房间在三楼,刚好能远离大厅图个清净,总不会再有什么江湖无赖跑来寻仇、挑衅或是讨教工夫了吧?

「哈啊啊。」少年一进房就张大嘴巴打呵欠,眼角逼出一些水珠,疲倦放松的模样看来无辜可怜,他把包袱放在床里,剑也摆在身旁,只脱了靴鞋就躺到床上睡觉。虽然天还亮,但他以前也都是大白天睡觉,无所谓。要不是因为夜里有宵禁,他得白天上路,他早就贪黑多跑好些地方了,那些臭无赖哪里还能找他麻烦?

金霞綰本就睡得浅,如今又隻身在外并不安全,即使做梦也都是些杂梦,稍有不寻常的动静便能扰醒他。他就寝半个时辰后窗子被推开,虽然窗子没发出声响,可外面的凉风吹入室里,这就足以让他有转醒的跡象。

将醒未醒之际,有人摸了他的脸,他登时惊醒,一睁眼就被一隻肥厚的大掌摀住口鼻,潜入他房里的傢伙身形魁梧略胖,扑到床里压着他说:「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一会儿你会快乐得欲仙欲死的。」

「唔嗯、嗯!」金霞綰闷闷哼了几声,即使话说不清也要骂脏话,对方太沉重,他一时推不开,那壮汉掐住他的脸,拿出一个小瓶子给他闻,他闭气佯装被迷晕,趁贼人着手脱他衣服时出手点穴。

贼人没晕,还笑说:「咦?原来懂武功么?真是可爱,你点穴功夫不行啊,我只有些痠疼而已。」

金霞綰既无法抽剑,也推不开对方,恼火大骂:「才不是我武功不济,是你浑身肥肉太多啦!你不是那採花贼么?看仔细,我是男子!」

「你不知道我男女不拘的么?你生气起来特别可爱,真是招人喜欢。」

金霞綰扭头闪躲,却根本躲不开对方碰触,心中噁心得要命,也勾起他的阴影,就在此时又有一人从同一扇窗飞进来往採花贼后背打出一掌。

採花贼惊叫一声被打得撞上床头,金霞綰赶紧逃下床,一看来者竟是严穹渊,严穹渊见到他也是一愣。

「你怎么在这里?」严穹渊诧异的表情夹杂欣喜的情绪,但此时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金霞綰没应话,转身抽剑要刺死那贼人,严穹渊上前捉他手腕拦住:「别杀生。」

「他该死。」金霞綰眼神阴沉狠毒,好像有满腔怒火无处发洩。

严穹渊点头:「他是该死,但若就这么杀死他,太便宜他了不是?」

金霞綰转头看那人被严穹渊的云堤掌打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正撑起上身咳嗽乾呕,又狼狈瘫坐下来。云堤掌的掌劲能摧人脏腑,不过严穹渊心善,应该只是令对方不适而已,并未令其受内伤。金霞綰赞同道:「是便宜了他。」说罢,迅雷不及掩耳的扫出一道剑气,直伤那贼人下阴。

「霞綰!」

少年看也不看贼人,指尖轻抚过剑身冷然道:「我没杀他,只是他也不能在我眼下全身而退。」

採花贼发出惨叫,当场疼晕过去,血很快渗到了床上。金霞綰蹙眉低道:「真是烦透了,脏了床得罚钱啊。」

严穹渊叹了口气说:「我帮你付。」

「不用,我有钱。你快叫大夫来吧,失血过多也会死的,不是要将他送官府去?」

严穹渊点头:「好。」

严穹渊去找了旅店的掌柜帮忙,叫了大夫也找来官府的人处置採花大盗,金霞綰一脸睏意安静的坐在房里,等那贼人被抬走,他走到金霞綰面前问:「我也住这里,你要不要先去我那间房睡?」

金霞綰没睡好,又受了惊吓,现在遇上一个可靠的人,自然点头答应,抬手揪着严穹渊的袖摆就表示要跟对方走了。

严穹渊低头看了眼少年的举动,无声莞尔,他牵起少年的手说:「一会儿安心补眠吧,等你睡饱了再说。」

「喔。」

严穹渊的房间在二楼,金霞綰又想抱着包袱跟剑往床里躺,被他拦下来:「你这些东西搁一旁吧,我在房间守着,寸步不离,你安心睡。」

金霞綰坐到床边,严穹渊蹲下来给他脱靴,抬头对他微笑了下,他忽然觉得严穹渊那抹笑容很晃眼,害他眼睛也泛起水气,靴子一脱好他就背对人侧卧,蒙着被子睡了。严穹渊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床边,似乎打算真的就这么守着少年。

虽说有严穹渊守着,不过金霞綰依旧没能睡好,那些杂梦越来越清晰,好像朝他逼近,但他并不想看清楚,在黑暗里不停的逃。

有睡总比没睡好,两个时辰多之后,金霞綰醒来往床外看,严穹渊还端坐在那张椅子上盯着他看,彷彿这段期间都没有移动过,像尊雕像。他问严穹渊说:「你一直在这里?」

严穹渊点头:「我答应你了。」他知道江东云把金霞綰当眼珠子般护着,可金霞綰如今却独自一人出现在京都以外的地方,可见师徒间出了事。虽然他不知道事由,却瞧得出金霞綰神情憔悴,杀伤採花贼时那异常狠毒无情的模样,让他想起受伤后变凶恶的兽类,令他错愕和心疼,他又怎么可能丢下少年不管?

金霞綰抱着被子低头说:「谢谢你。」

严穹渊苦笑:「怎么忽然这样生疏了?」

「其实我……」金霞綰想告诉他一切,想诉苦,也想问严穹渊能不能收留他,但话还没完就听到敲门声,他赧笑了下说:「你先去应门吧。」

「嗯。」

严穹渊去开门,房外站了两名女子,是一对主僕。

「严大哥,听说那採花贼是你帮官府捉到的?你可有受伤?」女子话音轻柔悦耳,惹人怜爱。

严穹渊说:「我没受伤,多亏我一位朋友相助才顺利捉到贼人,只是他正在我房里歇着,有事晚点再说吧?」

一旁女僕抢白道:「我家二娘子听你答应帮官府抓贼人就担心得坐立难安,这下终于逮到人,严大侠看来无碍,明天我们也能啟程吧?这真是太好啦。」

「翠儿,你别急着抢话讲,严大哥方才说了什么?你一位朋友在这里?他可有受伤?」

严穹渊身后冒出一道雌雄难辨的嗓音说:「我受了惊吓,需要再休养几日。你们是何人?」

「霞綰,你怎么下床来……」严穹渊站开来,金霞綰在两位女子面前露了脸。

金霞綰对女子们微笑道:「二位姐姐好,我是被採花贼袭击的倒楣鬼。」

女子们讶异打量少年,的确是水灵灵的一个人,女僕质疑道:「但你分明是男子啊?」

金霞綰苦笑:「我也没想到啊,那採花贼居然男女通吃。还好六郎救了我。」

看起来对严穹渊有好感的女子茫然不解的提问:「严大哥,这位是你的?」

严穹渊思忖该如何介绍金霞綰,金霞綰就挽住他的手臂说:「六郎是我夫君。」

这会儿那唤作翠儿的女僕也忍不住惊呼:「什么夫君?你一个男子,怎么好意思喊严大侠夫……」

两名女子看见严穹渊的反应都愣住了,严穹渊非但没有反感,还宠溺笑叹道:「你这么说要吓坏她们了。二位,他就爱开玩笑,你们别怪他。」

「不是玩笑。」金霞綰抱紧严穹渊的手臂倔强坚持:「六郎收了我的簪子,是我的人。姐姐们又是谁?」

严穹渊解释:「她们要去探亲途中遇上山匪,家僕几乎都逃走,我路过正好救了她们,反正我也有空间就充作护卫先送她们到就近的这座城镇了。」

「哦,萍水相逢。」金霞綰点点头:「六郎真是热心助人,那就好人做到底……」

翠儿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严大侠好人做到底,陪我们──」

「去找镖局吧。」金霞綰微笑说:「镇上肯定也是有镖局的,运货护卫还是交给内行人比较好,万一你家二娘子有什么闪失,我家六郎也赔不起的。」

金霞綰略嫌粗暴霸道的将那两名女子打发走,关紧房门,抬头瞪着严穹渊。严穹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有些无辜,明明什么错事也没做,却好像已经犯下什么滔天的罪过,被少年乌黑的眼睛直瞅得莫名心虚。

「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严穹渊温声询问。

金霞綰委屈得红了双眼,扁嘴哽咽:「睡不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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