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匡正没有废话,“少数服从多数。”
对赌,一旦反收购失败,萨得利会得到爱音,段家人的股份则会被小先生收割,通俗点讲,就是一无所有。
“还来得及,”匡正两手握拳放在桌上,“我可以通知何胜旌,取消签约。”
啪嗒一声,应笑侬把笔扔进投票箱:“没什么可投的,我赌,”他毫不犹豫,“爱音要是没了,我要一堆死钱有什么用?”
他是老大,想给兄弟们打个样儿。
可这不是电视剧,狂拽酷霸的主角对着镜头甩几句漂亮话,这是现实,每一分钱都是真金白银,经不起玩笑。
会议室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脚生一脚死的事,匡正不催促,至少过了半个小时,段小钧拿起笔:“我有战国红,战国红崩了,我还有老板教我的本事,我饿不死,”说着,他把笔丢掉,“我赌。”
段钊紧随其后,转了个漂亮的笔花:“老头子的遗产,我们三房分得最多,没有股份,还有现金不动产,够我妈养老了。”
至此,所有男性成员都把目光投向段汝汀。
她历来是少数派,女孩、段家唯一留在集团的人、把家族事业当成自己事业的傻瓜,所以她舍不得股权,因为失去爱音,她就失去了全部。
匡正理解她,她的兄弟们也理解,但要做抉择,理解没有用,她拧开笔,慢慢写下意见,把纸对折,塞进票箱。
匡正是开票人,他把垃圾桶收回,掏出那张纸,小心打开,神色瞬间变得凝重:“四张票,三张弃权……”
“等等!”应笑侬腾地站起来,“我们同意对赌!”
“是啊!”段小钧和段钊有点懵。
“可你们没写票,”匡正的表情严肃,绷着绷着,忽地笑了,把那张纸转向众人,“一票赞成。”
众人惊讶,那个利益至上的段汝汀,凶猛强硬的段汝汀,居然投了赞成票!段钊狠狠拍了一把桌子,掌心生疼:“可以啊,老二!”
“滚,”段汝汀这辈子第一次以大局为重,一脸的烦躁,“少他妈跟我说话。”
“你这一票,”段小钧兴奋地指着她,“我能记一辈子!”
匡正靠向椅背,终于呼出一口气:“三天后,如意洲签约。”
这三天,匡正一刻也没闲着,先是和段汝汀给爱音做评估,接着跟段小钧确认收购案细节,之后由段钊和黄百两出合同,再跟小先生的家族办公室反复拉锯,到第三天早上四点半,对赌合同终于敲定。
拿着这份合同,匡正把小先生迎进如意洲三楼的茶室,小先生很正式,一身经典西装,系领带,棕色皮鞋,犀利的眼神扫过几个偏房,落在应笑侬身上。
他伸出手:“回来了?”
应笑侬握住他:“回来了。”
都是大家族的长子,对方身上扛着什么责任,彼此一清二楚。
小先生转身要入座,应笑侬叫住他,向他介绍身边的人:“我家老二,段汝汀。”
段汝汀愣了,小先生也皱起眉头,乱七八糟的弟弟妹妹,在正式场合是没有资格露脸的,应笑侬却认真:“她是未来爱音的总裁。”
小先生给他面子,稍点个头。
段汝汀的神情难以形容,不是因为一个总裁的头衔,而是多年的奢求一朝实现,那么简单,只是一个承认。
“老三,”应笑侬接着介绍,“段钊。”
段钊走上来,挺胸抬头,锋利着,如同一把好刀。
“老四,”最小的弟弟,应笑侬拍拍他的肩膀,“段钧。”
段小钧不卑不亢:“您好。”
小先生再次颔首,他能感觉到,段家兄弟之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牢牢拧成一股绳。
合同签得非常顺利,之前双方已经确认过许多遍,现在依次在自己的位置上签字,然后交换、握手。
“三个工作日,”小先生说,“我的资金到位。”
助理收起合同,递上另一份文件,“在这之前,匡总,”他把文件推向匡正,“我给你买了一份要员保险,你签个字。”
某些企业进行重大项目时,会为核心员工购买人身保险,一旦该董事或高管因疾病、事故无法履行职责,企业将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赔偿。
这有点儿拿匡正的命换钱的意思,段汝汀不满:“是不是太赤裸裸了,何总?”
“爱音,正彩,战国红,”小先生看向匡正,目光强硬,“上百个亿砸进去了,万一萨得利狗急跳墙,一枪把你干掉,”他眯起眼,“爱音没了你,根本玩不动这把大牌,到时我何家不成了全世界的笑话?”
他考虑的是何家的利益,但在段家兄弟看来,他欺人太甚。
应笑侬沉下脸:“通差……”
匡正抬起手,盯着那份保险:“你说的有道理,”他泰然自若,翻开合同,“我看看,我在你眼里值多少钱。”
“老板!”段钊和段小钧替他不平。
段汝汀强压着火儿,匡正是在为他们段家受辱。
然而形势逼人,匡正利落地签了字,把保险推回给小先生,只说了一句话:“我等着你的钱。”
小先生带着两份合同走了,匡正送他下楼,应笑侬从座位上起身,脸是垂着的,他沮丧,为段家的现状,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这时面前伸过来一只手,细长的、女人的手掌,是段汝汀。
应笑侬看向她,这么多年,他们第一次看清对方,眉目间竟有些相似。
流着同样的血,他们是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