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白默了片刻,最后还是规矩地侧对着温云坐下了,依着她的指示将手指覆在她额角,轻轻地揉着。
明明是极亲昵暧昧的动作,男子的眼眸却是低垂着绝不乱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身上每一处肌肉都紧绷而僵硬地如临大敌。
温云倒是没有半点不自在,酒壮怂人胆,她虽然没能喝醉,但是胆子却喝大了。
方才她一个人足足干了三坛酒!
叶疏白完全不嫌弃她身上的酒气,这会儿正任劳任怨地替她按摩着。
温云又悄悄地看他一眼,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叶疏白那冷冷清清的脸倒是被略过去了,最醒目的却是那偶尔滚动的喉结。
他在紧张。
昨夜大师兄喝高时,拉着她告诫了三百多遍,来来回回概括起来就那么一句:“师妹快逃,师父他在觊觎你!”
觊觎二字自唇舌间绕出的时候,缱绻又暧昧。
她当然能察觉出叶疏白觊觎自己,因为那份偏爱,便是最迟钝的小火龙都看得出来了。
温云心里有点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拉被子挡住自己发烫的脸,结果扒拉了一下竟然没能拉动,只好稍稍用力——
“撕拉!”
飞升大能的力量果真不同凡响,温云捏着被撕裂的锦被傻眼了。
叶疏白自然也发现了这一幕,手上动作一顿,目光难言地落在破烂的被子上。
好在他一向很给温云面子,这次也没有提及这场尴尬,而是平静道:“我给你取床新被子。”
温云避之不及地将芥子囊递出,飞快地翻身背对着叶疏白:“里面东西太多你帮我找吧,我睡了。”
原本酝酿了许久的台词因这突发的尴尬,被噎住喉咙里怎么也道不出了。
她本想借着饮了酒,趁着他们刚刚都在起哄,反问叶疏白一句——
“你是不是真的觊觎我?”
若不是喜欢,为什么叶疏白对她跟其他徒弟态度截然不同。
向来简素的他,每月从云海城回来的时候,芥子囊中总会装着各类精致小点,还有女修的衣饰,甚至连胭脂都有,虽然都是些看着中了毒的离谱颜色……
若不是喜欢,为何他将她看得比剑还重要。
明明剑修的剑才是真爱,朱尔崇他们宁愿自己穿破衣,却要用最好的丝帕去拭剑。可是叶疏白却任凭她在剑上乱画,那些蹩脚的雕工被人嘲笑了,他还要一本正经地说喜欢。
若不是喜欢,为何他从不拒绝她的话?
叶疏白从来不是个和善的脾气,便是宿垣真人这老祖宗也时常在他那儿吃闭门羹,唯独从未反驳过她的话,凡事都说好。
原本一点点的偏爱汇聚到一起的时候,就成了十分。
身上的被子的又换了一层,温云双手拉着被沿,被微醺的酒意弄得头脑发昏。
云海界的冬季逐渐来临,窗外那株凤凰木被做成剑后院子就空旷起来,这次师兄他们将那株白梅也搬了上来,吹入室内的凉风中便可嗅到翻新的泥土腥味,昨日瞧过,白梅枝梢上只有寥寥几朵花苞,所以闯入鼻息间的那股冷冽香气定不是出自花树。
她知道叶疏白就在自己身后,就好像无数次的过去一样,只要回头就能看见他。
那若是回头,会不会被她吓走?
若他最后又是那副清正的君子模样,说一句“抱歉”,那她该如何?
毕竟这男人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无法靠近,永远都克制而又守礼地保持着距离,就好像云海界的这些云一样,明明就萦绕在身边从未散去,可真的想要抓的时候,它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明明话本里不是这样写的。
明明梦仙人所作的话本里那个女主跟她差不多,都是宗门小师妹,都有个清傲的师父,可别人的师父在第三章就敢把徒弟关进密室行不可言说之事,但是到她这儿,关进密室后要么是在讨教剑术,要么是在修行魔法。
温云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丝狠色。
没事,他就算拒绝了也无妨,主仆契约在手,他跑不掉。
黑化师尊能囚小徒弟,那黑化主人也能囚剑灵!
做足了准备的温云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上的气势也随之大变。
她调整好面上的表情,转过头,无比严肃地开口——
“叶疏白,我有话……嘶!”
温云方才酝酿了半晌的勇气,在看清叶疏白此刻在做什么后,瞬间烟消云散。
他此刻就站在她的床前,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执的是本封面艳丽的话本,低眉垂眸地认真翻阅着,他几乎过目不忘,所以看书的速度也极快,几乎淡淡一扫便又翻到下一页了。
眼睁睁地,那本就不厚的话本几乎被翻阅过半了。
难怪他方才一直不说话,温云以为他在深情凝望自己,万万没想到是在看话本!
更要命的是,他手上翻的那本正是昨日万宝才所赠的小黄本之一,显然是方才在她芥子囊里拿被子时顺便拿出来了!
“这……这是万宝才送的,我其实还没看,你不要误会……”
温云脑子懵一片,却忘了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清冷似谪仙的人淡然地翻看小黄本。
叶疏白的视线终于自书中抽离,缓缓地落到温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