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一只猴子都手拿棒槌,都身披金甲,都能一下驯服一头疯马,但本仙君却能从千千万万只猴子中一眼便认出他来。
猴子曾留给本仙君诸多印象,或骄傲不羁,或洒脱惬意,或温柔脆弱,但唯有这次,本仙君穷极一生,钟难忘却。也是自那时起,本仙君便有了一个理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与猴子这般,在万众瞩目时,成为一个身披金甲足踏祥云的盖世英雄!
本仙君才记起,我似乎从未对猴子说过,说我想与他并肩,或站在最高的云端,或者策马扬鞭。而这分明是本仙君曾最想对猴子说的话。
蟠桃盛会之后,金蝉第九世舍身饲佛。有传言,蟠桃亦可助诸佛渡劫。猴子埋怨玉帝他老人家吝啬,不肯拿出蟠桃相助,才害金蝉殒命。于是一气之下,大闹天宫。
可猴子错了,他不知传言有误。西天四千神佛的劫数并非蟠桃可解,而是蟠桃园中的一棵金桃树可解。但彼时本仙君尚未开花结果,玉帝又哪里来的金桃子去救济西天诸佛呢?
佛祖降罪,佛掌倾覆,化为万丈高山重重落下,将猴子囚困在五行山。
本仙君望着愤愤不甘的猴子,默默心道:“大圣,有些话,若待我离开这幻境回去再对你说,是不是太迟了?”
金蝉转世十次,化身小和尚江流儿,前往西天拜佛求经。
猴子说:“玄奘,你带我走。你普度众生,多度我一个,又何妨?”
金婵说:“好,我来度你。”
彼时,在五行山听到猴子与金蝉的这番对话,本仙君心中虽然不舍,但也真心巴望着金蝉能帮猴子解除封印,带他西行。而此刻再听到这句话,本仙君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儿了。
恰如书生所言:“金蝉度猴子从善,猴子护金蝉西行,本是因果循环一报还一报。这场十世的豪赌,无论谁输输赢,恩怨纠缠,都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说到底,金桃,你就是一个外人。”
“是,我只是一个外人。”本仙君苦笑,“可我若只是一个外人,他二人又何必设计招惹我,把我牵扯进来?”
此时本仙君已经看完所有该看的不该看的,重回现实世界之中。金蝉终于完全丧失五感,不能视听言语、更感受不到疼痛。他满面是血,却丝毫不显狼狈,甚至反而干净得让人厌恶。
“是啊,凭什么?”书生说。不知是否错觉,一直呈虚影状态的他看起来竟然比之前真实许多,依稀能看清五官的轮廓了。长眉秀目,极为俊俏。他说:“他们凭什么这样对你?金蝉又凭什么拥有这么多?他有他的佛、有他的众生,他还嫌不够吗?他还想霸着猴子!甚至你最爱的‘长留哥哥’,连名字都只属于金蝉,岂不可恨?!”
简直可恨!
一个仿若沥血的“恨”字回绕耳边,本仙君忽然一阵头晕,竟是站也站不住了,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以手撑地,本仙君垂着头,恨恨地说:“没错!金蝉,该死!”
左手指环上缠绕的红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顷刻盛放异彩,紧紧绷着,不断抖动。猴子在寻我,同时他也定听到了本仙君方才那句心里话。于是那线挣得更厉害了——他大概被“该死”二字吓到,觉得这不像是本仙君能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