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京城的一路,老太太精神抖擞,非要拉着她话家常。一边埋怨她心狠,三年都不回京看她这把老骨头;一边又怒骂赵卿远夫妇狠心,放得下她一人归京,想来是信了她跟着戏班子进京的谎言。
沈碧落将一路的旖旎风光,奇闻趣事添添减减的说给她听,老太太眉笑颜开,眼角的愁绪渐淡。
回府用过餐,已近寅时,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令人将左侧间收拾干净,待晚间国公爷回来,再找人将她以前住的芳菲苑腾出来,让她住进去。
沈碧落自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她还在时,瑶丫头就眼红芳菲苑,开口要了几次,都被老太太驳了回去,现在想必是如愿以偿了。
她也不愿节外生枝,只道自己想多陪陪她老人家,老太太被她哄得高兴,随了她去,反复叮嘱许嬷嬷,给落丫头布置的舒舒服服的,点最好的银骨碳,莫要冻了。
待老太太睡实了,沈碧落才出了里屋,往左侧间过去。
左侧间原是守夜的丫鬟婆子临时住的地方,麻雀虽小,五脏却是俱全,老太太身边的许嬷嬷最是麻利,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榻上已换了金丝锦被,软和轻便,火盆中炭火烧的正旺,窗户却微微支开一点,暖和却不窒闷。
一切都是随着她的所好,“嬷嬷有心了!”沈碧落很是满意,轻声道了谢。
许嬷嬷却连呼不敢,“落小姐这是折杀奴才了!”
她眼中泪光闪烁,却又舍不得眨眼,紧紧盯着沈碧落,道,“落小姐回来就好,老太太她天天念叨,生怕你吃不好,穿不暖,到底是把你给念回来了!”
沈碧落脸上笑意微僵,一想此次回来的缘由,更觉对不住老人家。
阿暮也看出她的难堪,笑着接道,“嬷嬷今日陪老太君也累着了,快些回去歇着吧,老太君待会儿醒了,身边可离不了您!”
此话说的敞亮,借了老太太的名义,抬高了孙嬷嬷,又有委婉送客的意思。
孙嬷嬷看沈碧落面色微暗,想来一路风尘仆仆也是极累,倒是自己在这扯东扯西,失了分寸,忙的告退,给沈碧落主仆留下空间。
阿暮跟着出去转了一圈,确定没人听壁角,才回来说道,“奴婢刚刚随人去领物资,顺便转了一圈,大夫人似乎真不在府中!”
国公府尊卑严明,为了不给她添乱子,阿暮自觉用了谦卑,沈碧落了然,也没纠正她。
她思绪停留片刻,实在好奇,张怀之用了什么法子,不但没让大夫人跟着去上香,还将她诓骗离了府,每年年底,可是各家府邸最为忙碌的时候,谁魅力这么大,能引得乔氏这时离了府。
“盛一呢?”他肯定知道。
“不知道!”自西山分开,她便没瞧见他人,“这里是内宅,他肯定进不来,指不定在外院哪个角落窝着呢!”
她以为沈碧落是担心他,开口劝道,“您别担心,他自幼在这府中长大,能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
沈碧落任她误会,也不解释。此时离日落也不过个把时辰,若是睡了只怕晚上便失了困意,她索性朝阿暮招招手,“去园子里逛逛!”顺便验测一下,那两个祸害是不是真不在府中。
阿暮有些担心她撞上大夫人或者瑶小姐,转念又想,住在这府中,遇上那两个蛇蝎心肠迟早的事,干脆没拦她,点点头。
府里的奴才中午便知道离了三年多的表小姐回来了,是以见到她们主仆,面子上还算恭敬,沈碧落也没吝啬笑容,如一股温和春风吹进这到处散发着浓浓腐朽之味的豪门大宅之内。
国公府里的老奴才们自是对沈碧落熟悉的很,只不过两三年未见,又略微觉得与记忆中有所偏差,但偏差在哪儿,一时又说不上来,还是那个文弱模样,不管经历多少磨难,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