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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落睡到半夜猛然惊醒,炉子里的炭火烧的正旺,空气中到处散发着宜人的暖意,她却是鬓角汗湿,觉得分外窒息。
若不是今夜梦起,她都快忘记那些作为游魂,孤独飘荡的日子了。
再躺下去已然没了睡意,沈碧落呆愣片刻,看着窝在塌上酣眠的阿暮,没忍心叫醒她,套上外衣,披了披风出去透气。
门刚开了个缝,一股冷空气夹杂着几片雪花扑面袭来,她愣了愣,反应过来这是下雪了。
不知不觉嘴角扯开一抹笑容,她轻巧闭了门,这才快走两步进了院子。
漫天的飞雪飘落而至,在她的指尖肆意轻舞。满院子白雪皑皑,竟照的比那几个飘摇的灯笼还要亮几分,估摸着下了有段时候。
江南的雪总是下的秀气,薄薄一层,还没能够玩的尽兴,便化作了泥水。她饶有兴致的在院落中走来走去,听着脚下窸窸窣窣的声音,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踩了一会儿,她回头看着深深浅浅的几十个脚印,柳眉轻抬,这么半天,都没个人出来阻止,想来都睡的深沉了。她大着胆子,碰了一捧雪,在手中搓捏成团,又将雪球在院子里滚了一滚,一个肥大的身子便成了形,然后是头,再掰扯两根树枝,手臂也有了,可惜没有胡萝卜......
“咳......”一声轻咳平地而起,尽管已被人为故意压低,在这安静的有些过分的大雪夜仍如惊天之雷,让雪地里开心忙碌的沈碧落心中一沉。
她抬头寻向声音来源,半响才对上一双乌眸。那是一双天下间最纯净,最能温暖人心的眼眸,能够轻易间抚慰人了心底的伤痛。她曾经爱极了那双眼睛中闪烁的温暖,哪怕为之付出一切,可现在,她却是一刻也不想看。
看她欲转身离去,张怀之再也忍耐不住,开口唤道,“落儿!”
这三年来,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她,各自安好。他也以为他做的很好,可见到她的霎那,他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替自己编织的谎言,若他是鱼,那她便是那唯一能够救他的水。
可笑的是,他还亲手将这唯一能活命的水推之千里,假装彼此安好,他将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而不自知。
一想到她如今就在身边,离自己不过咫尺,他便兴奋的睡不着,不顾盛二的劝言,执意守在这片角落,只要知道她回来了,她就在那儿,他就觉得幸福,哪怕这会儿立即就失了性命,余生也了无遗憾了。
他不曾想到她会出来,他近乎贪婪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却连半步都不敢往前移,生怕扰了她,可这一切都被这声压抑不住的咳嗽搅了局,他从未像此时一样恨自己这副不中用的身子。
那声“落儿”虽然不高,却仍清晰的传入沈碧落耳中。
她缓缓转过身子,看向站在长廊尽头的张怀之,他一身雪白披风从头裹到脚,若是不出声,当真与天地融为一色。
也不知他何时来,看了多少,沈碧落脸色有些苍白。
“落儿!”又是一声低唤传来。
沈碧落抬眼瞧了瞧天色,离天亮还有段时候,此时人最是困顿,确实是夜会私话的好时机。
有些话,想来是越早说明白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