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故笙伸出手来,捏着她的小巧下巴轻轻一摇:“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
金穗心闻言抬起头来,那双水盈盈的大眼睛便毫无遮蔽彻彻底底的撞到他的瞳眸里。俞故笙心头猛烈跳了跳,忍不住低下头来要亲她。
金穗心想到眼下怎样浓情蜜意,背后将要承担的以后许是怎样的可怕,便无法再跟他亲密起来。偏她心里头的这些忧虑担心是不能够叫他知道的。
她微笑着,任由他在自己唇上蜻蜓点水似的吻了吻,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道:“我是在想,我早前答应今天夜里要放影画戏给何妈他们瞧,可好,要叫他们失望了。”
“影画戏?”
俞故笙蹙了蹙眉。
金穗心笑道:“我八叔送了点儿东西来给我,你要不要一块儿瞧瞧?”
俞故笙未在当下跟她追根究底,便任由金穗心握着他的手,把他带着慢慢往外边儿来。她柔软的手握着他满是刀上茧子的大手,便像是多年饱受风雨的伤疤被一块柔软的药膏抹覆了上去。不论这膏药多好,这伤疤自然是不能再恢复如初的了,却也能缓和一二,叫那一块紧绷的皮感到放松和熨帖。
金奕鉴叫人送过来的东西还放在楼下小厅里,金穗心不叫人拆,自然没有人敢乱拆。
俞故笙蹙眉望着那一人高,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什,眸色之中难得有几分茫然。
金穗心拿了之前她放在一边的剪子,小心翼翼把外边包裹的累赘一点一点都揭开来。蹲下身,把那架子扶正,一点一点拼装起来。
只是她这有点儿不得章法,实在是她第一回见影画机年岁还小,虽也曾摆弄过,到底隔了这样久,记得不大清楚了。
俞故笙走过来,接了她手上的活儿。三两下就把架子装好了。
他问:“要放?”
金穗心目光直直垂落在那机器上,眸中水光波动,她点了点头,却不动手。像是近乡情怯的模样。
俞故笙也不问,拉了她到边上坐好,他找准角度,关了小厅里的灯,慢慢摇动起来手里的把手来。
便见得墙上原是一道光射过来,慢慢的出现影子。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小子。穿日本陆军学校的校服,朝着影画机的这端遥遥望着,像是能看到这一端的人般。他张了张嘴,无声的两个字:姐姐。
金穗心眼睛瞪得很大,当看到那孩子无声默念出两个字时,登时眼泪往下掉,再坐不住,她起身两手紧紧抓着胸前衣襟,咬住了双唇不肯叫哽咽声逃溢出来。
那孩子在一片黑白之中耍了一套拳,俞故笙看得出来,是一套太极。刷完拳,那孩子再度站直,伸出手,露出一截小指,朝着镜头露出微笑。眼中满满的期待跟担忧。
他嘴唇阖动,是无声的两句话。
他说:你等着我,姐姐。
他说:我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