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2 / 2)
他今天不想和谁打一架。
仗着身高腿长,他眼神略过面前几排人的头顶,望向墙上的皇榜。
尽管离着很远,尽管被身边的人挤得身形摇晃,但他还是一眼就瞧见了
朱笔御批,皇榜头名状元那一栏赫然写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言斐。
继朱贤重和当年的光霁公子之后,李晟王朝第三个连中三元的人,终于不再是士大夫阶层出身。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一个过度章叭,马上!状元郎就要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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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冷雨再逢 ...
时令转眼入冬。
皇榜张出后带来了一阵短暂的狂欢,但也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毕竟不管状元榜眼,还是新科进士,都与这镇上的任何一个人没有半点关系。
人们需要一个由头庆祝宣泄,但也很快都要回到自己的生活里。
戚景思也不例外。
入冬后的沛水进入枯水期,新收的粮食也运得差不多了,码头上的功夫渐少,今日更是被一场断断续续的冻雨终于给浇停了。
早上出门时天色就不大好,但戚景思没有带伞的习惯,林煜为他备下的油纸伞到底还是落在了门边。
这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绵了一整天,下得虽不大,但在这刚立冬的时节,雨水裹着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即便最热闹的市集,行人也是寥寥无几。
戚景思漫无目的地走在雨里,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次回来后,他已经不准林煜出去摆摊卖字画,或是给人读信了,但林煜还是总呆在房里的书案前忙活;每次戚景思推门进去,他又总不经意间把忙活的东西收起来。
眼瞅着入冬,年关就又近了,过完年开春,书院又要开始新一季课业。
戚景思不知道他小叔叔在忙活什么,但总怕林煜又在算计着送他去读书的事,不敢太早回家对着林煜。
以林煜目前身子的状况,他不敢跟林煜直接对着干,总怕把人气出个好歹来,但又实在没想好怎么说服他小叔叔;他总怕林煜自责,觉得自己不去读书,是被林煜的身子拖累的。
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回月前张皇榜的那堵老墙前。
明黄的榜文已经被揭掉,老旧斑驳的墙面上只残留着之前没撕干净的纸条残片,都被雨水泡烂了。
新科状元郎的荣耀都在晟京,不会延续到江南一个小小的沛县。
戚景思扭头离开,没走出几步,冷清的街上却突然传出一个人声,就在他的背后,那堵老墙的方向。
戚家?你找戚家的做什么啊?
这声音带着浓重的沛县当地口音,大约是个市井里的粗人,嗓门很大。
小公子瞧着不是本地人罢?戚家大人早就不住这儿了,十几二十年了;他家祖屋里现在住着的姓林,倒是带着个戚家的拖油瓶咧。
你找谁啊?
拖油瓶这样的称呼对戚景思而言已经算很客气了,他正要回身看看是哪里寻来的仇家,却马上被接下来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骇住了。
对!大爷,我就找戚家的小公子,他现在还住这儿吗?
这个声音
戚景思抬头,看着空着飘下的绵绵细雨,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日豫麟书院的后巷,下一刻,就会有一柄油纸伞,缓缓遮住他的头顶。
还有人找他?不是你家也有什么人被他打了罢?那大爷的声音显得有些吃惊,大爷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是算了罢,戚家的小子可不好惹!
你要想去讨公道,没准儿还得被打出来
听大爷一句劝,要是吃了亏,以后躲着点儿他走就成;你不招他,他一般也不惹事,就是脾气不好,跟个炸/药桶似的,一点就着。
不是的,大爷。问话那人的声音要轻很多,他是我的
朋友。
那日暴雨中,言斐曾对戚景思说过
我以为,我们至少
是朋友。
戚景思倏然回头,终于看见了那堵老墙前,站着那一袭熟悉的青衫,在这初冬的冷雨里只加了一件夹袄,撑伞那只手被被得指节通红。
怪不得连声音都打着冷战。
一柄油伞遮住了青衫少年的脸,戚景思瞧不见人,只看见那柄被规规矩矩撑过头顶的油纸伞眼熟又破旧,伞沿有几个豁口,伞面还打着补丁。
就他家那小子,就那个臭脾气,还能有朋友?一旁的大爷显然有些难以置信,那你要不信邪你就去罢,正巧前俩月刚回来。
沿着这条大道一直走
大爷说着回身指路,一扭头就瞧见了路当中站着他刚才议论的霸王,瞬间没了声音。
这他哆哆嗦嗦指了指不远处的戚景思,你要找的人
话都没说完,他看着戚景思的眼神,拔腿就溜了。
欸大爷
方才问话那人被眼前景况搞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抬手正要将人唤住,顺着大爷离开的方向,在伞沿边,瞧见了木头似的杵在雨里的戚景思。
景他将伞柄向后一倒,戚景思那张冷冰冰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敛了喉间颤抖,他正色颔首唤了声:戚公子。
这里又不是晟京,哪里来的什么公子。戚景思的声音和这初冬的雨一样冷,只是盖不住尾音的震颤,你来沛县做什么?
公干。来人垂头小声道。
戚景思闻言点了点头。
那些朝廷的政事、官制他是不懂,但既然言斐已经在秋闱举试中摘了状元,出仕为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那言大人忙罢。
他说着已经扭头要走,却怎么也迈不开大步,好像还是在等着那柄油纸伞像在豫麟书院的后巷一样,缓缓罩过他的头顶。
这雨不大,天儿却凉。言斐手中纸伞终于还是缓缓举过了戚景思的头顶,我送你回家就走,你
不必躲我。
他温柔的声音浸在这初冬的寒雨里,让人听来莫名有些哀戚。
戚景思看着言斐眼中的朦胧,也看着他费力举高手中纸伞的样子,与那日豫麟书院的后巷如出一辙,他看着言斐露在雨里的半身。
他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了言斐手中那柄有些残破的纸伞,看见了伞柄上那个刺眼的戚字
是他走前留下的那一柄。
几个月不见,鹤颐楼要关张了吗?他没好气道:居然要委屈言少爷用这样的破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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