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1 / 2)
直到不远处城内的万家灯火飘出袅袅炊烟,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该回家了。
林煜还一个人在家,现在连起床烧一顿饭也不能。
他转身离开, 出了梅后晴了许久的天终于又下雨了。
每一个与言斐有关的日子似乎都是伴着雨水的,好像对方眼中化不开的薄云。
言斐来时是冬日,但戚景思却总觉得那一日春至,细雨滑过他的眉梢, 一如初见那日。
言斐对他说寻了他许久, 还抱歉说自己来迟了。
他不敢承认, 言斐来的那天,就是最好的一天。
而在言斐离开的时候, 一个转身便是秋临。
他不敢回忆, 刚才自己推开言斐的那一刻, 对方的永远雾蒙蒙的大眼睛中, 璀璨着星光赫然带泪。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只要言斐的眼神定格在戚景思身上,山中经年的雾霭就会缓缓散开
那是内心难以言说的爱意, 久久不息。
小叔叔。当戚景思再推开熟悉的院门,却再也唤不出那轻快的一声。
回来了。
林煜的声音还是很虚弱,但起码没有咳嗽,戚景思松了口气。
这门锁再也不用为谁而留,他拴上院门进屋, 却吃惊地发现一桌子饭菜已经上桌。
不是说不让你做这些吗?戚景思将人扶到桌边。
不是我做的。林煜虚弱地笑笑,县里酒楼送来的,说是有人付了银子定下的,之后每天都送来。
是戚景思喉间一梗,好像已经说不出那个名字。
是罢。林煜微微颔首,言斐是个好孩子,心思也细,大约是怕你跟他走了,连李长都被我指去送他回京;他担心我一个人在这儿没人看顾。
小叔叔你戚景思看着桌边摆着的两副碗筷,知道我会回来?
我不知道。林煜还是像以前一样,拿起筷子就本能地先把戚景思喜欢的菜夹紧他碗里,但我知道,一个人害怕一件事十几年,很难几天之内痊愈,而且
不管你回不回来,这儿都是你的家,自然给你备下一副碗筷。
小叔叔
戚景思放下碗筷,还是像小时候,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跪伏在林煜的膝头,喉间哽咽,不知道是为了言斐,为了林煜,还是为了自己。
对不起啊,景思林煜也跟原来一样,顺抚着戚景思的头发,我以前以为送你回戚同甫身边,你就会有好日子过,没想到到了今天
还是叔叔连累了你。
*****
东宫寝殿,太子书房,李璞一身明黄色蟒袍,却撑不起半点太子雍容的风范,他正在焦急地踱步。
叩叩叩
房门被扣响才终于打断他的步伐,他火急火燎地拉开殿门,慌张道:来了?
回殿下內侍谦卑地躬身,人到了。
戚同甫走进大殿,取下兜帽后恭敬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李璞连君臣间免礼寒暄的说辞都顾不上了,急忙上前一步抓住戚同甫,都都办妥了吗?
一切妥当。戚同甫倒是一脸淡定有礼,太子殿下宽心。
李璞闻言终于长吁一口气,缓缓走到殿中红木雕花的圈椅中坐下,方才疲惫紧张的眼神逐渐涣散。
殿下?见李璞长久无言,戚同甫迟疑地轻唤一声,殿下如此冒险请微臣入宫一叙,就为了这个?
你应该知道,陛下他不喜欢皇子与重臣私下密会,有结党营私之嫌,难免落人口实;尤其是这个节骨眼儿上
你也知道这是个节骨眼儿!李璞突然暴怒,一圈砸向面前的小案,愤而起身,若不是你背后做那些小动作,汀县的事儿怎会闹得满城风雨!
殿下这是在责怪微臣吗?戚同甫语调不变,只微微欠身,挪用汀县固堤开渠的银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前些年,殿下握着银子的时候不也很受用吗?
那那我也戚同甫的语气谦卑,说出的话却让李璞一时语塞,他连声音都哆嗦着,也不知道会、会死那么那么多人
死了多少人呢?戚同甫上前两步,为李璞斟上一盏热茶,嘴角还似有似无地带着点笑意,之所以用汀县的银子,是因为汀县的府衙里都是我们的人,事发时经过的钦差也是我亲自在户部里挑去的
死了多少人,还不都是咱们说了算吗?
戚大人李璞颤抖着握住戚同甫斟茶的手,呜咽道:那可都是人命啊
我这些日子以来夜夜都睡不好,你说你说他们
会不会化成怨鬼来向我索命?
京郊葛家村何尝不是数百条人命,尽数葬在京兆尹府兵的刀下?太子殿下怎么不怕?戚同甫微哂,怎么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殿下这胆识,却没跟着年纪有所长进?
那能一样吗!李璞愤怒地砸掉手边的茶盏,汀县的是成千甚至上万条人命!再者说了
葛家村的旧账可以随着那几百条人命一起埋进土里,可汀县的河堤还立在那里!
河堤的窟窿能填上,那账面儿上那么大的窟窿
尚书大人,您打算怎么填?
你以为汀县的人都是我们的手下吗?你不要忘了,新科状元郎事发之时也在汀县!而他
已经被四弟揽入麾下。
呵戚同甫看在脚边碎成两半的白玉茶盏,不怒反笑,说到底,太子殿下哪里是怕冤魂索命,您怕的,是填不上的窟窿把您陷进去。
四殿下之前在御前是为咱们新科的状元郎美言了几句,确有拉拢之意,且不说咱们状元郎是否已经就范,就算是,又何妨?
他在朝中无势力无党羽,在京中无家世无背景,光会读书做文章有什么用?
再怎么诗书卓绝,文采斐然,可能敌得过当年光霁公子之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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