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2 / 2)
旁边已有人投来讶然探究的目光,许垂露不由一僵。
如我真犯大错,家规自是大过姊妹情谊的。
怎会?萧放刀柔声道,你不会错,错的是那些立规矩的老糊涂。
她实在招架不了这种姐妹情深的戏码,扶着桌沿就要起身。
要去哪里?萧放刀抬眉睨她。
做些坏规矩的事。许垂露已然离席,比如往阿姐被褥里塞几只蚂蚱。
萧放刀想到什么,愉悦地笑了笑。
天字号上房除了陈设更华丽精致外,还有些别的妙处,譬如东侧户牖可临蒲州风光,西侧漏窗可窥天上月色,她足下所立之处恰好能观窗外的落日西沉,云霞漫天,楼内的下饷高舂,朱槛碧纱,她年少时做梦都渴求的人间胜景堆砌在眼前,许垂露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觉得萧放刀越来越会在她身上找乐子,这本不打紧,但许多事回味过来就分外诡谲了。
譬如她今日修改药仙草,对方竟没有显露半点怀疑,之前她不慎说错一两句话,萧放刀都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又譬如解释苍家之事,且对赵家兄弟生气,生气也正常,但不该气到故意以云霁生死激怒他们才对,就连俞中素都明里暗里叫她不要同那几个蠢物计较。
前几次她的反常之举都是因为身体有恙。难道她老毛病又犯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得知青戊阁与苍家的瓜葛后,许垂露差不多明白绝情宗为何没有大夫了。萧放刀一人把这两家得罪个干净,医道讲究传承,好大夫自有门派招揽,平庸的萧放刀也瞧不上,而且以她那种可怕的脾性,哪个大夫愿给她诊治?
怪不得宗门上下无人质疑宗主的身体状况,毕竟萧放刀的逻辑一定如此霸道:只要我不看病,我就没病。
许垂露合上窗户,在屋内转了一圈,试图找到她吐血的痕迹,还未看出什么端倪,玄鉴便上楼来唤她入席。
许姐姐,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我哪有事,我看宗主才有事。
啊?
算了,吃饭去吧。
俞中素的宴请的确颇有诚意,珍馐美馔,金浆玉醴,一点不似酒楼的菜色,倒像从哪家王府膳房里端出来的贡品。
俞中素与萧放刀最先坐下,接着便是许垂露与玄鉴,最后到的是苍梧与水涟。
水涟这两日事务繁忙,几乎无暇与其他人打照面,不仅迟来了片刻,饭桌上也显得有些疲惫。萧放刀不怎么开口,大部分的交谈声都来自水涟与俞中素,但这两人你来我往说的都是生意上的场面话,酒喝得愈多,话题也愈飘,觥筹交错,一觞一咏,若不是身上衣饰把他们往江湖人的方向压了压,好好的接风晚宴就要变成文期酒会了。
好在苍梧是个有趣的直性子,偶尔说些笑话打破这虚假的和谐,缓解了许垂露吃饭的心理压力。
白天修改药仙草耗费她小半管体力,现在正是需要进食大补的时候。
其实这饭局的目的甚是简单,一是故人相逢,寒暄应酬,二是为展现横雨镖局对明家的重视,令他们在这一带行走能少些麻烦,至于第三
许垂露看得出来,俞中素借着酒意替阮寻香说话,言辞之间将她塑造成了个在家受尽冷眼爹不疼娘不爱、在外栉风沐雨有家无可归的可怜女子,若不是亲眼见过阮寻香躺在贵妃榻上被喂红提的靡艳景象,她也要信俞中素恳切的谆谆之言了。
表演学可能是每个大佬成长过程中的必修课。
除了萧放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苍梧两颊酡红,说是醉了要回屋休息,俞中素挽留两句,但苍梧坚持要走,众人也只能表示惋惜。
萧放刀看了眼许垂露空空的碗底,对她道:你醉了么?
许垂露:?我根本没喝酒。
她转念一想,苍梧此时离座大概不是真醉,而是要给这些大人物聊正事的余地,萧放刀问自己恐怕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于是她揉揉两腮,强行掐出坨红色来,点头道:醉了。
嗯。
诸位慢聊,我就不奉陪了。
她走时无人有异议,几乎是与苍梧同时前后脚离开,正因如此,她得以瞥见她的背影。
许垂露分明记得苍梧说自己住在玄字一号房,但她好像走过了。
难道她真的醉到连自己的屋子都不记得在何处?
那道略显矮小的背影隐翳在长廊深处的愔愔漆静里,许垂露没有机会上前提醒。
夜既可以辽远广阔,也可以低沉暧昧,但今晚一定是云霁所历的最昏昏闷闷的一夜,前日大雪刚过,井水比冰更冷,他临头浇了半盆,才勉强从那种溺亡般的混沌里清醒过来。
他不知道赵家兄弟为何失约,也懒得再去追究,他只想赶紧回屋,收拾东西离开这鬼地方。
他中毒了,也知道是谁下的毒,但对方带着明显的恶意冲他来,自不可能找那人要解药,他只能尽快去找自己认识的大夫
他推开屋门,自己那方小桌旁却已坐了一个人,那人摆弄着手边一株萎靡的绿草,像是把这间屋子当成了自家药房。
云霁脸上血色全无。
你你到底是谁?
对方抬头望来,露出个夸张的、赞叹的笑容:你还挺聪明的,我一走你就去后院把吃下的东西全吐出来,又找人封住自己的穴位,唔,看来你这位朋友还是位高手,给你输了一段纯净的内力护你心脉,你现在感觉舒服些了吗?
云霁仍旧倚在门框,未曾靠近一步,只冷冷道:这位姑娘,我与你素不相识,无仇无怨,身上也别无长物,何以招致姑娘愤恨?
怎会?你那把扇子是个好东西,如此稀罕的成色,应是竹风派之物吧?
他目光一顿,从袖中取出那柄折扇,低声道:姑娘若是想要大可直说,我赠你便是。
诶,我可不敢收啊。她眯起眼,里面若藏着敛意山庄的无出针,我岂不是要毙命你手了?
云霁神色一凛,缓缓道:我没有武功,平日里谨小慎微,这些东西只作保命之用,姑娘不会因此就想要我的命吧?
她笑了:你这人身上泛着股蛇蝎的腥臭,不过再过几天就要变成尸臭了。
你云霁放柔语调,声音哀婉,你可以用毒控制我,一个活人不比死人好用么?何必杀我?
没有这个必要。
那至少至少告诉我理由。
苍梧敛色凝目,沉声道:你记得苍苎么?
云霁摇头:我不认识此人。
好吧,换个说法祝好,你也不认得?
第50章 .消魂魂消
祝好?苍苎苍家。
云霁蹙起眉头, 一瞬的惊骇被长久的悲恸取代:祝兄你是他的亲眷?
对他的死,你很遗憾?
他眸中泪意闪动:祝兄之死,我深感愧疚, 即便你不曾出现,我也该找他的亲人道明一切,身为其友, 我苟且偷生, 残喘至今
苍梧冷笑:你当知道, 苍家最重证据,不见尸体便不下生死定论, 我来找你, 自是因为我已寻到苍苎埋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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