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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枯略一颔首,倏然掠入战局。

她只有一双手,却在瞬息之间拂过三人右臂,一刀一剑一鞭全数落在她手中。

这女子身材中等,样貌普通,年纪亦不算年轻,站在叶窈众多仆婢之中毫不起眼,而这突然展露的功夫却叫三名男子毛骨悚然。

那双灰浊的眼眸自三人身上一一流转而过,最终定在了水涟的面孔上。

这直白而深刻的注视只持续了一瞬。

水涟顿感眼前一黑、劲风扑面,那足可摧金断玉的双掌压覆在自己双肩,只需稍稍施力便可捏碎他的骨头,然而这双手居然没有去抓他的皮肉,而是拎起了他那层薄薄衣料,作势要往外撕扯。

?!

他第一次见打到一半忽然扒人衣服的流氓还是个年长女子!他不堪受辱,勉力往后退去,只肩头被撕下一片,对方目光沉沉,又出一掌,周渠欲要阻拦,却被她一脚踹开。水涟避无可避、羞怒交加,正当他思量被人扒光打死还是当场自戕而亡更体面些的时候,忽有猎猎衣风灌耳,一段宽大刀鞘挡住了叶枯双掌,令水涟有了短暂的喘息逃脱之机。

叶枯为其膂力所震,稍退一步,望向来人。

那人收刀而立,气度从容,向叶窈架手一揖:横雨镖局俞中素,见过叶夫人。

叶窈眉间戾色更深,今日的不速之客太多,一个无名山匪不够,还来一个俞中素,他们皆非武林盟所邀,究竟是如何在这要紧时候出现的?

阁下难道也是路见不平者?

俞中素淡笑:我从前是绝情宗弟子,今日是为护宗主而来。

叶窈知道这位总镖头近来风头正盛,在西南一带,官商两道皆要给他几分薄面,他虽出身绝情宗,但武功既还,早与萧放刀没了瓜葛,此刻怎会为她出头?

不,他的武功不逊于叶枯,绝非是五年内可以练就的。

俞镖头要与敛意山庄为敌?

无论他与萧放刀有何恩怨,镖局一行最重人脉,只要他理智尚存,便不会把话说绝。叶窈希望此人的性情和他的外貌一样温和。

俞中素果然摇了摇头。

是敛意要与绝情宗为敌。

叶窈冷笑:萧放刀杀人在先,难道不该拿命来偿?

俞中素颔首道:以命偿命,天经地义。

既如此

若夫人想要的只是一条命,我可替她来还。

俞中素拔刀转刃,将刀锋对向了自己。

叶窈一怔,怒容骤显。

谁要俞中素的命?他若死在这里,倒是全了自己忠义之名,却无端给敛意招来横雨镖局的仇怨,还让自己变成戕害无辜的毒妇,将来她再向绝情宗寻仇便少了一层正义这不是她想付出的代价。

俞中素平静道:夫人意下如何?

叶窈倒希望他直接对自己出手,而不是拿着刀以命相逼!

她绝不可能因他一句话改变决定,但她也无法确定究竟是叶枯叶朽的拳掌更快,还是俞中素抵在喉间的刀更快。

她恼恨这些无端冒出、聚蚊成雷的蝼蚁。

你的命

叶窈甫一开口,便有另一道女声盖过了她的话语。

你的命岂能与宗主相较?不过,俞镖头,你要死也别死在那个女人手里嘛。

这声音轻灵悦耳,正如云间莺鹂一曲朝歌自上而下飘然降落,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串铃音与一道星镖银光。

以及,从夕照渲染的枫红山崖间掠下的千道肃整人影。

这动静惊天动地,场中众人无不侧目。

风符率绝情宗众出现在盼天原,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

水涟惊愕之后喜不自胜;俞中素放下腰刀,疑惑难消;叶窈面沉如铁,却把目光投向与众人相反的方向自己身后。

这世上不存在令所有人意外的意外。

总有人会对这样的场景发出称心遂意的餍足微笑。

此人也深知这笑容的不合时宜,所以体贴地将它藏在了坚硬的假面之下。

第101章 .心中有鬼

风符离开赤松, 意味着白行蕴并未遵守与敛意之约,这些人悄无声息入庄,无论是何种途径, 必是有人为其大开方便之门。

叶窈脸色发青,今日若强擒萧放刀,敛意弟子必也要折损不少, 而眼前这些以武林盟马首是瞻的大小门派, 在何成则死后, 皆有可能成为渔翁黄雀,只待巨木倒下, 啄食其躯。

她已错失良机或者, 根本就没有过良机。

如此情形与五年前何成逸死时一般无二,只是那时她尚有何成则可倚仗, 如今她又该期待谁来收拾局面, 她那居心叵测、吃里扒外的女儿么?

她优雅而无力地搭上叶朽递来的右臂。

风符掠下之时与水涟匆匆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各自身上的某些变化, 它们令两人有了比往常更深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俞中素仍不忘礼数,抱拳道:风堂主。

我若迟来一步,你就要枉送性命了,叫什么风堂主, 怎么也该唤一句救命恩人吧?

俞中素知她撇清他与绝情宗的关系, 心中亦存几分感激:风姑娘说得是。

绝情宗的事,自当由我宗弟子处理。风符看向叶窈,点唇轻笑, 叶夫人既要宗主给个交代,我们也只好在敛意赖上一阵,免得一不留神, 她就给人生吞啦。

这妮子性情风格与水涟大不相同,半点讲道理的意思也没有,言辞间对自己和萧放刀均无敬意,不知是真有倚仗才无所忌惮,还是天性便如此乖觉邪戾。

来即是客,风姑娘携门众来此,我等焉有不招待之理?

未等叶窈应答,一道柔和轻吟自她身后飘来。

得意悠悠前行,令何至幽得以与叶窈并列一行。

风符看着这面目模糊的少女,哂笑道:招待?这意思是真把我们当客人,而非仇人?

何至幽颔首:庄主才殁,我与母亲代行庄主之权,料理庄内一切事务。与绝情宗结仇不是庄主本意,也非他遗志,但招待来客却是庄主再三叮嘱之事,孰轻孰重,不是很明白么?

叶窈拧起眉头,杀萧放刀不是何成则的遗命,至少不是能放在明面上说的遗命。他打算自己果结她的性命,可他已意外身殒,自然该由敛意出面完成他未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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