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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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就见梁飞笑了一下,只是其中的苦涩与愤怒,言夙都没察觉到。

他说:是收税粮的大人到了。

他眸子转了转,又说道:最好暂时不要让他们看见你。不然指不定以什么由头向你收税。

言夙只是暂住落花村,很不受保护,其实也不用交税。但也正因为不受保护,官差要是巧立名目,言夙怕连告官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言夙日后会不会落户在落花村,那就等之后再说,今日且先避过去。

好在,这锣声就是叫大家将各家的税粮都送去村口的。

那些官差可不愿在村中,一家一户的收取,都是坐在大伞下,拿着簿子一家一家的念名字,叫人上前去。

言夙原本听说自己要躲起来,正准备说叫梁飞放心,自己绝对躲的好好地,不给他们添麻烦。

但现在又听他说并不需要多严密,顿时就起了去看看的兴致他还是想在这个村子里住下的,毕竟他已经成了这个世界上的人类。

而要生活在人群之中,未免被发现异常,自然就需要多看多学。

梁飞也不反对,只交代他注意着别凑到那些人眼前,就回家去准备自家的税了。

官差虽然不会认识这么多村子里的每一个村民,可言夙这长相实在是太扎眼了啊。

言殊特意挑了一颗大树,躲在树上看着不远处的挨挨挤挤的人群。

都是或推或担着自家的稻谷前来的村民,身旁跟着媳妇家人,抱着或多或少的布匹。

在人群的中心,坐着一个领头的官差,旁边跟着不少衙役。

他按照手中的簿子叫户主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就要上前,将稻谷倒在那个方斗之中。

晒了几个太阳的干燥稻谷,堆的高高的冒尖儿。

一旁的衙役走上前,刀鞘一摆,将冒尖儿的稻谷都扫落到地上铺着的布上,示意那汉子接着倒稻谷。

汉子抓着箩筐的指尖都发白,但最终只是一言不发、低眉顺眼地将稻谷又倒在方斗之上。

对方这才满意似的挥挥手,让汉子让开,身后的衙役上前,将稻谷全都倒入他们带来的布袋之中,封口装车。

接下来,方斗一斗一斗的冒尖被拂去,再冒尖,被装袋。

地上铺着的布上也积蓄出一袋袋的稻谷,却不跟那些税粮的袋子装在同一个车上。

言夙看的云山雾绕,这是个什么操作?

不装在一个车里就算了。

可是为什么装的好好的,非得扫落一些呢?

梁飞回家拿了钱,交代好蓉娘不要出门,前往村口来时还关注了一下言夙在哪。

也得亏他是个猎户,眼神好,而言夙也没有意藏的多深,被梁飞看到树上那一抹布料。

梁飞一眼看见,都忍不住乐了。

又见言夙蹲在树上,不知为什么抠起了树皮,连忙轻声喊他下来。

言夙一看梁飞来了,顿时轻巧落地,问他:为什么装的好好的,都要往地上扫?

还得分开装。言夙问,虽然那两辆车离的不远,可那泾渭分明的感觉特别清晰。

梁飞:,果然不愧是我直率的大兄弟。

长叹一口气,梁飞无奈地道:那些落地的,都是那些税官的劳务费。

言夙本还觉得劳务费是正常的,当初他让人帮忙卖猪肉不也是给了?

可梁飞那咬牙切齿的神色,让他没有立刻将这个话题揭过。

都说是十税三,实际上哪年不得有四层上下。灾年不降、丰年反升,全然不顾我们的生计。说起这个话题,梁飞的拳头忍不住在树干上狠狠一捶,否则实在是忍不住这压在胸腔的怒火。

言夙忽然就想明白他一直觉得违和的地方在哪里。

交税,不是交给官府吗?他用了个本地学来的词汇,他们为官府办事,是已经有了薪酬的不是吗?

这跟他那请人帮忙可不是一回事儿。怎么拿着工资办事,还要吃拿卡要呢?

言夙觉得自己见识到了人类口中的贪污受贿,还是强制性的那种。他就是再没做过人,也见过人类愤怒的样子。

不仅仅是梁飞,那些正在交税和等着交税的人家,没有一个是心绪平静的。

梁飞:哎,其实,这也已经算好的了。

如今这天下,谁活着不艰难?三王各据一方,还有外敌环伺。

咱们这位天子,已经算是最好了,至少自三年前一次征兵后,再没发过兵役。

梁飞的声音越来越低,如今这世道去服兵役那就是十出九不归。

言夙听完却还是没懂这皇帝好在哪里,按梁飞所说,这样的税收之下,一家人想要吃饱都很不容易呀。

这是言夙现在还不知道精白米的存在,因为一直吃的糙米,他就完全没体会过精白米的滋味。等知道了,他就对现在百姓的生活水准有了更真切的体会。

交出的税收都以稻谷算,自家却是只能吃杂粮果腹。

言夙想了好一会儿,还没琢磨通,实在是他现在对人类的了解太少了,刚想着怎么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再多问一点。

就听梁飞感叹道:听说霍安县那边,今年旱灾比咱们这严重的多,也不知道又要饿死多少人。

霍安县虽是另一位帝王的领地,却是离着他们不算远。在三方割据前,两地接壤区域的百姓还有不少通婚的呢。

一听这些,言夙皱着眉问梁飞:那还给他们这么多多余的粮食,就没人管吗?

言夙又想到什么,改了口风道:或者,再去偷回来?

这话他的声音就放的更低,梁飞都只是听了个气音,但很明确的了解到了言夙的意思,顿时一把抓住了言夙,生怕他下一刻就要冲出去。

言夙倒是觉得这也是个可行的办法,但胳膊上的力道告诉他,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哪怕已经离的挺远,梁飞还是拉着言夙往大树后面躲了躲,看没人其他人注意到他们,才低声说话。

这法子,言夙这个初当人类的人都能想到,那些老于世故的人,怎么会不动心思?

那些人行动挺是缜密,几乎没留下什么线索。可有什么用?

那些贪污受贿的官差,是那种会有明确证据之后才会动手的人吗?

如果他们那么讲究证据确凿,就不会做这种犯法的事儿了。

听说当初那些官差,几乎收走了那一片村子近乎六成的粮食。方斗上的冒尖儿,是拂平了一次又一次。

如此狠辣的惩罚下,别说再没人敢耍小聪明,就连那些真偷回粮食的村民,也背上了骂名。

那些被强收重税的村民们不敢再与官差针锋相对,自然就将矛头指向了那些因为一己私欲而害了他们的村民。

言夙觉得这事儿不对,那些人根本不是罪魁祸首,可他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人话。

梁飞拍了拍言夙的肩头:我知道言兄弟你有本事,但这事儿,当真不能干。

毕竟现在他们还只是过的艰难一些,但若是轻举妄动,只怕后果就是饿殍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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