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2 / 2)
思涵呆然的望着前方,思绪幽远,并未回神。
他忍不住再度问了一次,这回的嗓音,却比方才还要急促几分。
思涵怔了怔,终是应声回神,随即眉头一挑,迷茫怅惘的道:“不痛了。”
这话一出,她清晰的察觉到自己嗓音的嘶哑,也能清楚的听到,身后之后,突然长长的,松了口气。
一时,二人并未言话,周遭气氛,也如静止一般,突然变得静谧安详。
许久,思涵眉头一皱,“本宫凉了。”
这话一落,身后之人才如突然反应过来一般,随即有衣裙逐渐的开始披在身上,有仓促的手指不住的在她拉扯衣裙,偶尔之际,指尖不注意的碰到她的皮肤,只觉,那指尖凉薄一片,似无血无温,似是全然不正常。
是了,印象里,蓝烨煜的手指历来凉薄,历来没温度。
只是,她为何会记得这般清楚?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怔,却待回神,才突然发觉,往日在东陵之中,与蓝烨煜牵手的次数太多太多,虽并非意愿,但那指尖相碰的感觉,无疑是冰冷凉薄,触觉明显。
她神色一滞,面色也再度迷茫半许,不知何故。
待得终于回神过来,蓝烨煜已扶着她坐在了软榻上,身上的衣裙,已全然穿好,只是他的手法似是急促,竟连她腰间的带子都系得凌乱不堪。
思涵垂眸一观,眉头一皱,心底并无任何觉得他动作有失之感,仅是呆然幽远的发现,他给她系的腰带,极凌乱,极丑。
正这时,蓝烨煜似是全然知晓她心思,那略微无奈的嗓音在她身旁缓缓响起,“微臣不曾为女人穿过衣裙,是以手法陌生。长公主若是嫌弃,自可亲自重新系。”
思涵神色幽远,却是并无动作。
她仅是一言不发的稍稍合眸,任由自己在软榻上斜靠而坐,深深呼吸几口。
待得半晌后,她才唇瓣一动,低低而问:“本宫的心疾,可是越发严重了?甚至,可是性命有危,活不了多久了?”
她开口便是这话,嗓音极深极沉,却又极为幽远,似在漫不经心的询问,但心底之中,却又无端的紧张连连。
这些日子,身子早已全然超出负荷,难以承担。心疾之症,竟也越发的频繁严重,难以根治,便是这次突犯心疾,连蓝烨煜都那般破天荒的紧张急促,想来,病情来得越发凶险,不容乐观。
这话落下后,身后的蓝烨煜突然沉默,并未言话。
思涵不曾睁眼,不曾朝他打量,却是莫名觉得,他越是这般沉默,她便越是觉得自己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心口的紧张,顿时逐渐化为迷茫,呆然,甚至惊恐莫名她呆呆的坐着,双目紧闭,眼前一片黑暗,压抑难耐撄。
这些日子太过劳累,琐事太过繁重,是以,几番重创的身子,全然无法真正的消停与修养。
便是当初东陵之军兵临城下之际,她孤注一掷的城楼一跃,差点丧命,便是昏迷几日后终于苏醒,但身子也是大为重创,全然不稳,后又不待身子康愈,便即刻回宫处理朝政,不料不久后,便开始出发前往江南一带治理水患。
所有之事,皆摩肩接踵而来,令她全然平息不得,只得全力以赴的对待,甚至奔波,纵是身上刀疤缕缕,身子不适,也历来是强行咬牙忍受,却是不料,此番突然间,她竟莫名的想到了心疾,担忧起心疾,一时之间,整个人也顿时懈怠呆滞开来。
她以为她极为坚强,能刀枪不入,能不畏生死,但此时此际,她心口发紧发跳,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求生欲,是何等的浓烈与厚重。
心有太多的记挂,是以她停息不得,更也亡故不得,便是当真亡了,她颜思涵,自也该是狰狞刚毅的亡在仇场上,亡在灭敌上,又怎能,独独亡在病痛上。
思绪,翻转摇曳,层层不息。
而身后之人,却一直都不曾言道一句。
她沉默良久,才强行按捺心绪,稍稍掀开眼,厚重怅惘的目光,一点一点朝他落去,奈何片刻之际,神色上抬,却方巧迎上他那双漆黑深沉的眼。
他那双瞳孔里,神色起伏不定,复杂重重,也深邃重重,无端之中,那双眼似是含了太多的复杂与厚重,却待刚巧与她的目光对上片刻,他竟如变戏法般全然迅速的收敛了神色,整个人,也再度恢复了最初的温柔与随和。
“长公主多虑了。你虽有心疾,但却并非严重。微臣早已差人快马加鞭返回东陵为长公主在悟净方丈那里求茶,待得茶叶回来,长公主每日多饮几杯,你的心疾,自会缓解不少。偿”
他开始勾唇而笑,清俊的面容温润如风。
待得这话一落,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双漆黑带笑的眼睛则缓缓落在了思涵肩头,继续道:“只是,心疾这事,的确得慢慢调养,但长公主肩膀的伤口,待得回宫之后,便让御医好生处理吧。此番离楚王宫大火之日已过去多日,长公主这肩膀的伤口却还未康愈,着实是拖得有些久了。”
冗长的话,层层入耳,思涵心底怅惘幽远,却是并不信。
她的心疾是否加重,她自然比蓝烨煜清楚,再加之当初见得悟净身方丈时便曾听过他那些幽远朦胧之言,是以心底也的确有所揣度,知晓自己的心疾在见悟净那日便已不容乐观。
她眉头越发皱了起来,并不言话。
蓝烨煜也极为难得的未出声。
二人再度沉寂,似如无声对峙,周遭气氛,越发沉寂幽冷,压抑重重。
待沉默半晌后,思涵才唇瓣一启,低沉而道:“肩头之伤,终归是被一件贯穿,伤口狰狞,便是要康愈,自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只是无论如何,伤口终归是有康复之日,但本宫的心疾是否加重,是否无药可医,本宫,自是比摄政王清楚。”
这话一出,眼见他瞳孔微缩,又欲言话。
不待他嗓音道出,思涵继续道:“当日悟净方丈之言,本宫当初虽是不信,但而今却不得不信。命途如此,本宫着实改变不得什么,只是本宫所有的无奈甚至脆弱,你皆看得一清二楚。如今,蓝烨煜,本宫便问你一句,倘若,你大周收了东陵,而后,可会对东陵不利?”
她满目复杂深沉的望他,厚重的目光,欲图彻底将他看穿。
他并未言话,仅是稍稍转眸,望向了一边,突然沉默了下来。
思涵静候半晌,“你仍是不愿?”
他极为难得的叹息一声,有些突然。
则是片刻后,他薄唇一启,平寂幽远的问:“长公主此生,除了心系幼帝,心系东陵,心系仇恨之外,可还心系什么?长公主这几月来,也从不曾为你自己活过,而今,微臣也问长公主一句,倘若大仇得报,倘若东陵安稳,长公主你,可愿真正为你自己活一次?”
思涵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面色的苍白并未全然消却,而瞳孔中的深邃,则突然顺着他的话而变得幽远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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