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夜晚仍有料峭的寒意,更何况慕衿穿得穿的轻薄,冷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众目睽睽下,容珩解下近侍刚刚送给他的狐裘,弯腰披在了慕衿身上。
慕衿因衣衫破损而露骨的身子被雪白的狐裘斗篷包裹住,感到柔软而温暖。
他弯腰将她抱起,回到座椅上的时候,慕衿紧张的呼吸都快凝滞。
座下惊叹连连。
在座众人,就连她的义兄江锦都不知道这只是她急中生智的下策,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她别出心裁的一场戏,是明目张胆的勾引。
慕衿自己也没想到,矜贵冷淡如他,也会喜欢这一套。倒被自己误打误撞捡了个便宜。
最终她被他抱在怀里,安稳的坐在了他膝上,脸贴着他的肩膀,不敢抬头看他,只有温热的呼吸不时掠过他的脖颈。
按理她现在应该仔细回想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追查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陷害。可眼下这境况,她心跳加速的厉害,呼吸紊乱,又羞又怯,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身上有种淡而清的香,透在骨子里的味道,与酒香凝聚在一起,极其好闻。并不如她所想的那些男人一般,身上总是混杂着各种女人的秾芳。
江锦眼下春风得意。这样一位争气的义妹,羡煞了旁人。
傅月等人已在座下,更是眼红的厉害。
容珩正在喝酒。他喝酒时喉结滚动的样子让慕衿情不自禁的注目,这才看清他精致的衣领上烫了细细的竹纹,靠她的那一侧还绣了'纵横'二字。
傅月不顾自家父亲阻拦,端起酒杯对慕衿遥遥一敬:“慕姑娘,早就听闻您给人侍酒时最有花样,今日何不趁此时给众人小露一手?”
傅月这是有意嘲弄慕衿下作低贱。好让容珩知道,慕衿不过是个常常卖弄美色,给男人侍酒的轻浮女子。
慕衿心下也清楚这是傅月有意发难。旁人怎样想,她倒不怎么在意。可倘若此时容珩嫌弃自己水性杨花,丢下自己不管,此前的一切就功亏一篑。
慕衿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傅月敬她酒,她理应立刻回敬,耽误太久便是不合规矩。
可她是坐于容珩膝上,没有自己独立的餐席,连个酒樽都没有。
正在她小手都沁出了些汗,紧张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容珩将自己的酒樽递给了她。
慕衿的衣裙不容许她轻举妄动,她动作受了牵制,便只得坐在他膝上,回敬了傅月。
傅月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慕衿坐在容珩膝上,用他才喝过的酒樽,饮下他的残酒。
慕衿轻声道:“傅姑娘见笑了,子衿实在不会什么花样。”
傅月愈发生气,冷冷笑道:“慕姑娘究竟是不会还是不肯?还是说,在慕姑娘心里,少阁主根本比不上那些男人?”
傅月这是故意激将,断了慕衿的后路。
慕衿微微垂眸,迁思回虑,想着如何应对。方才因为动作不正,一些酒残留在唇下,也因她低眉的动作,自下颌滚下,鲜红的酒在雪白的脖颈间自成诱惑。
傅月说话这样放肆,实在有辱颜面,她父亲都看不下去了。
可傅月父亲想要拉她坐下的动作突然僵住。
他亲眼看见容珩倾身,冰凉的薄唇轻轻含住慕衿的脖颈,将她颈间的残酒饮尽。
在座众人哪敢不捧容珩的场,自是掌声一片。
他埋头在她颈间时薄唇传来的温凉触感依稀尚存。饶是慕衿自诩宠辱不惊,也在这片掌声中脸红心跳。
江锦对慕衿投去赞许的目光。
江锦一向是把握时机的高手:“听闻少阁主近来因梦靥总是浅眠。在下这位义妹恰好擅制香薰,香薰有宁神静气的功效。倘若少阁主不嫌弃,便留舍妹小住几日,看看是否能为您解忧?”
慕衿低了头。她哪里会制什么香薰,这也只是义兄想留她在他身边的一个托辞罢了。
但她听见容珩漫声道:“好。”
说是小住几日,大约也就半月左右。
慕衿明白义兄的意思,是想让她趁这半月近水楼台的机会,能成为容珩正儿八经的侍妾。
义兄为她争取的已是极致,就在容珩房里侍奉。但自从那日筵席之后,一连几日,慕衿连容珩的面都没见过一回。
慕衿实在是摸不透容珩的心思。
她不敢相信容珩当真是瞧上了自己的美色,但那日容珩确确实实帮了自己两回。可他若真是见色起意,又怎么会一连这么多日都把她抛在一边不管。
不管怎样,容珩眼下既无娇妻,又无美妾。他就是再冷淡,慕衿也不信他能做个柳下惠。
何况慕衿转念一想,其实现下见不上他也好,毕竟自己根本不会制什么香薰。
义兄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她住在纵横阁的后一日,义兄便遣了与她情同姐妹的卫绾来。
卫绾与她一样是孤女,虽然年纪小些,但与慕衿也相处了五六年,亲如姐妹。恰好卫绾又精通医理,让她来帮慕衿,再合适不过。
对于慕衿交代的事,卫绾自然很尽心,当即去长街采办制作香薰所需的原料。
长街上掎裳连袂,叫卖声亦是此起彼伏。卫绾在摊贩前停停走走,不久之后便抱了许多东西。
她见到前方有个卖书画的摊子,便打算物色一幅。那名摊主正在泼墨作画,画的是个美人出浴的春宫。
抱着琴棋书画全面发展的心态,卫绾便停下来很有兴致的看着。
另一位路人提出要买下这幅画,只见那个摊主兴高采烈,又提起笔洋洋洒洒的写下一行字:颜真卿第十五代传人作。然后将画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