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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1 / 2)

束远:“今日是小七生辰。”

丁野一怔,然后登时恍然大悟:“凉州必然又放孔明灯,为小七郎庆生了。可惜……咱们看不到。”

他感慨道:“我还记得小七郎小豆丁那么大点儿的样子,一转眼他就这么大了。凉州这孔明灯,倒是一年都没有落下过。不过,小七郎都成婚了,大人您也早该考虑婚姻了……”

束远扯嘴角,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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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去往凉州的通衢大道上,原霁御马停下,和关幼萱一道回看身后的天上灯火。

招摇的,耀眼的。目不暇接的,纷纷扬扬的。晕黄的光,摇落的光……

关幼萱坐在原霁怀中,她仰起脸,颊畔发丝被风轻轻吹得扬起。她轻声:“夫君,很多人爱你呀。”

原霁仰头看着孔明灯,面容坚毅瘦硬,眼底深渊幽邃。

关幼萱握住他的手,凝望着他——越多的爱,便是越多的希冀,期盼,越多的压力,责任。

整个凉州将压力放到她夫君一人身上,所有凉州百姓等着夫君带给他们前所未有的强盛凉州……原霁能够承受得住这些么?

原霁勒紧缰绳:“驾——”

他们被夹在长安方向与凉州方向的孔明灯之间,继续纵马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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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时,马儿疲累,关幼萱即便窝在原霁怀中一路,也有些困顿吃力起来。原霁将马停在一高岭山丘间,他给关幼萱找到了一处高丘的大石上,让她坐着。

他给她生好火,嘱咐她等自己回来。

关幼萱蹙着眉疑惑:“你要做什么?我们随便找个山洞歇一歇,明日继续赶路,不就好了么?”

原霁觑她:“你以为找山洞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么?我不得去查探一下这山岭情况,看有什么猛虎野兽么?我不得看看水源,找点儿野果?咱们又不是逃难的,你那么凑活干什么?”

关幼萱打个哈欠,脸埋在膝盖上,眼巴巴看他:“那你快点儿。”

原霁目中光软下,他伸手揉了揉她发丝,抚慰她道:“所以让你坐在高处,我到林子里抬起头,也一眼能看到你嘛……不然我不放心。”

关幼萱连连点头:“夫君真厉害!那你快去吧。”

原霁不放心丢下她一人,但关幼萱倒开始催他,他碍于自己的计划,还是一扭头深入葱郁树林间,牵着马一同勘探山中情形去了。原霁走后,关幼萱一人坐在寂静野林间,树叶簌簌,风声呼啸,她拢紧自己的斗篷,有些生惧。

关幼萱心中鼓励自己不要害怕,原霁很快就能回来。

林中太静,她抱着膝盖埋在斗篷中,忽而,想到了一事来转移注意力。头顶明月无光,星辰铺天,就着旁边原霁临走前烧的篝火,小女郎坐直身子,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她之前一直犹疑,又怕跟原霁解释不清楚,便直到此时原霁不黏着她的时候,她才有空看自己师兄的真实身份。

看到信,关幼萱先赞一声自己的公公好一手字。原淮野因手腕受伤而不能用力,关幼萱这般家学渊博的人,一眼能看出原淮野是硬生生改了他以往习惯的落笔方式,而换了种字迹。

公公的字迹风流飞扬,可见年轻时也是下了功夫练习过的。

关幼萱怔忡,想到原家一直想入真正的世家行列,却因武人出身而被文人们排斥。原淮野有一笔好字,原让曾经是文人,就连原霁,也是被押着读了不少书的……关幼萱拍拍自己额头,让自己不去想那些,转而看信内容。

原淮野言简意赅,直接将当年追杀与救人的痕迹、证据摆出来。时间、信物,原家皆有留着记录。原淮野告诉关幼萱,西域诸人欣羡大魏血统,早些年,凉州女郎会被掳走去西域给人生孩子。

原淮野上位后,彻底整顿过此风,他的战力,让四方诸国变得小心,不敢再行此事。但漠狄还会偷偷做那些事……老漠狄王曾掳走凉州一位高姓女郎,纳入王庭做了后妃。据说漠狄王对那位女郎十分宠爱,破例封了“天妃”。

但该女郎性烈,被看管多年后,漠狄王放松警惕,她便想法子与凉州军联系,请求救援。计划被漠狄王察觉后,那位女郎自尽,她的侍女却带着襁褓中的孩子往凉州逃。

漠狄追兵追到她之前,先遇到了关幼萱的父母。原淮野带军深入大漠,将他们救出,漠狄人带着了那位侍女,襁褓中的孩子,却被原淮野抢下。原淮野本要杀死这个血统不纯的孩子,关幼萱的父母却说孩子无辜,恳求将孩子留下。

为了与漠狄分清界限,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关幼萱的父母回长安后便成了亲,之后举家搬去姑苏。山高路远,漠狄顶多能对凉州产生影响,姑苏却是安全的,可以让那个孩子不受纷扰地平安长大。

而那个孩子,正是从小借住在关家的裴象先。

关幼萱捧着这封信,静静看信。她坚信师兄和敌人无关,但她也要为了凉州,好好处理师兄此事。她低头寻思着待回到凉州,自己该如何与师兄打探。她心中更决定,不如师兄就此回姑苏去吧?

她亦怕漠狄人找上师兄,利用出身而败坏师兄名声,让师兄失去家。她相信师兄为人,但她同样知道人言可畏,知道凉州百姓深怕背叛……唔,她应该也阿父写信商量一下,询问一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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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脚下的蒋墨府邸,蒋墨想去追人,到底未成行。

他被张望若拦住,喝了盏酒,听话写字,只等写完这字,便得张望若放他走,次日不在他母亲面前告的状。张望若坐在方案的另一边,背靠着墙,半张脸藏在灯火角落里,凝望着蒋墨。

蒋墨练字到一半,手开始抖,额上开始细细出汗。他强撑着不倒,仍咬着牙强行向下写字。张望若嘱咐仆从换一盆炭火后,下去。仆从们看蒋墨,见蒋墨只顾闷头写字,并不看他们,便只好退下。

屋中静谧,只有少年手中的笔在轻轻颤抖。

张望若低声:“写得累了?那就去床上歇歇吧。”

蒋墨额上的汗落在宣纸上,他玉白的面容此时已然绯红,他自己却不查。他心里不服输,不愿总被张望若压制,他强声:“我还可以。”

他的声音已然哑,他自己却不知道。

张望若唇角微微勾一下,看出蒋墨实则是个很迟钝的人——迟钝得认不出她的女扮男装,迟钝得发现不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张望若起身,走向他。她强硬地将笔从他手中拿出,他手已经无力,她并未花费多少工夫。她低头劝说他去歇息,他眼神略有些涣散,抬起头来看她。

唇儿血红,眼如琉璃。细如豆的汗滴,落在漆黑发丝长,盈盈缠上面颊与脖颈。因为觉得热,颈间玉色一片。

张望若别过目看窗子,喉口滚一滚,让自己克制,不要欺负小孩儿。

她扶着他进里间,他起初硬撑,待到了床榻前,脚步一趔趄,径直摔了进去。张望若松手,向后退开,蒋墨却抓住她的手指。她俯看着他汗岑岑的模样,听他低声:“老师……张望若,我、我难受。”

张望若道:“大约累了吧,睡一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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