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怔了怔,为难片刻,忽然俯身在她面颊一吻:“乖。”
“……”
裴沐就那么糊里糊涂,两手空空地走掉了。
她生气半天,最后还是认下了:谁让他也是担忧她的安全?虽然她觉得他忧思太过,可种子让他收着,说不准更可能找出什么办法,让仙花开放。
大祭司似乎也这么想。
那段时间,裴沐发现他变得更忙了。当他忙碌完毕属于大祭司的种种职责,在夜深灯亮时,他还抱着不知道哪里翻找出的厚重资料,仔细翻阅。
她想帮忙,他却让她先睡。还是她假装生气,才获准和他一起读书。
那是些传自上古的散籍,零零散散地描绘出曾经的天神、曾经的世界。
裴沐总是满怀期待地问:“你找到办法了么?”
他也总是摇头。
等扶桑部所有古籍都翻遍了,他们得到的也仍是失望的结果。
大祭司安慰她说:“等攻克无怀部,说不得能从他们的典籍中找到方法。既然有了种子,总会有个结果。”
能有什么结果?裴沐暗想,谁能保证?
况且,即便找到了培育种子的方法……谁知道这花有没有用?
他的生命最多只剩三年不到,谁能保证这剩下的时间里,他们一定能栽种出管用的仙花?
裴沐盯着他。
凭借着他们之间那古怪的默契,还有她天生一般的对于他的直觉猜测,裴沐意识到:面前这个轻声安慰她的、看似淡然的男人,其实已经干脆地放弃了继续活下去的念头。
他一定是觉得,培育种子太耗费人力物力,希望太渺茫,所以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苦苦的祈求上――就像他以前说过的那样。
裴沐垂下头,没有多说,似乎在难受中接受了他的说法。
但她暗中盯着了他将种子放在哪里,并耐心地等了一段时间,等到他已经不再挂念这事,她就偷偷去将种子拿了回来。
她将种子贴身藏着,换了一粒她特制的、和仙花很像的寻常种子放了进去。
他放弃了,便放弃吧。总归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裴沐下完了决心,目光不觉飘到了不远处的神木上面。
她走过去,担忧地将手掌贴在树干上。这些时日以来,裴灵睡得越来越久,常常五六日才能见她一面了。
虽然小姑娘自己觉得醒着的时候精神十足,没有问题,可裴沐还是免不了担忧。
偏偏裴灵又不许她向大祭司泄露秘密,裴沐只能自己摸索,却还是不得其法。
但到了九月的某一天,裴沐还是忍不住,转弯抹角地问大祭司:“神木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大祭司细微地停了停,才淡然道:“我未曾感到异样。”
“我也没有,只是……”裴沐犹豫一下,“可能,不大精神?”
大祭司看看神木,再看看她:“并未。”
“噢……”
裴沐还在惆怅,大祭司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并格外多摸了摸他给她编的辫子,唇角微微勾起。
“神木若有事,我自然能感应。”他说,“如今却有另外的事要你知道。”
“什么?”
见他神色严肃,裴沐也转过了心思。
大祭司又略勾了勾唇角,语气却还是淡淡:“无怀部的大军过来了。”
“最后的战争,要开始了。”
第20章 不安与幻想
“战争, 打仗,要打仗了吗……”
夕阳如烧,晚霞如醺。漫天的晚霞牵着暮星, 覆盖了大荒的天空。
神木厅上,裴沐与裴灵一起看晚霞。
小姑娘抱着她的脖子, 娇嫩的声音变得有些悲伤:“又要打仗。”
裴沐摸了摸她的头:“阿灵也知道什么是战争?”
“知道。因为, 总是发生。看了好多次, 从神木上。”裴灵断断续续地说,手指着远方, “会死人, 死好多人,好多好多人。死了之后, 一些灵魂碎片飘上来, 很久以后, 就有了我。”
人死之后,会有灵魂。灵魂的本真将前往幽冥, 投入轮回, 而其余部分变为碎片,最终消失在天地间。其中一些碎片偶然依附在神木之心上,就产生了裴灵这样的小姑娘。
她说, 裴沐的小树苗也有这样的碎片。很久之后,也许也会产生灵。
裴沐将小姑娘捧在掌心, 望着她小小的、悲伤的脸。
“阿灵不喜欢战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