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大人这才放下心来。
唯一的问题是……搞了这么大阵仗却毫无所获,再面对皇帝,佘大人一张老脸未免有些尴尬。
不过,尴尬也比出事好。
因此佘大人重新舒展神态,甚至不去计较自己面上那个红红的巴掌印。
“托陛下的福,查清了。”他满意地笑道,“臣这便将钥匙呈上,就等下午典礼召开,亲眼看着陛下转交摄政王……不,是执政官了。”
皇帝懒懒一挥手,兴致不高:“行了,放那儿吧。”
一个即将失去与生俱来的权力的皇帝,理所当然应该兴致不高。
佘大人决定宽容他。
“臣告退。”
他还没吃饭呢。
佘大人退下,摄政王也没有再留的道理。何况,娇气的小皇帝还要小憩片刻。
小皇帝已然又困倦了。
她睁着朦胧的眼睛,望着那几人的背影。
最高的是摄政王的,最矮的是佘濂的,然后是两位管银号的大人。
他们的影子亲密地挨在一起,如同不分你我。
谁也没有注意到,林莳背对着皇帝,悄悄抬起手,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
裴沐没有出声。
她只是望着这一幕,唇边的弧度更上扬了一点。
……
五月十八日,下午两点。
典礼准时召开。
裴沐站上雪白的演讲台。
以她为中心,一根一根的扩音仪发出了微蓝的亮光。
很快,全城的扩音仪都发出了类似的微光。这代表她的声音将能抵达每一个扩音仪所在的地方。
裴沐偏过头,掩住嘴,去叫身后不远处的佘大人:“佘大人,喂,佘大人。”
一众大臣都守在她背后不远处。突然被叫到,佘大人明显愣了愣,但他还是上前一步,低声回道:“陛下有何事?”
他旁边的摄政王立即盯过来。
裴沐问:“现在全国的扩音仪都连通了?”
对这件事,佘大人专门做过功课,想了想就答上了:“有延迟。大约等半小时,陛下您现在说的话,最边境的城市就能听到了。”
裴沐问:“那就是说,边境的扩音仪其实已经开了?”
佘大人答:“是。”
当着公众的面,佘大人还是做得礼数周全的。
裴沐满意地点点头,回到了扩音仪前。
这是个好天气,比之前的任何一个天气都好。盛夏的阳光无穷无尽,热量也无穷无尽;明珠宫陈旧的辉煌,接着新鲜的翠绿草坪,再接着绵延的房子、间隔的花草树木,还有头顶那明晃晃的蓝天。
在阳光与蓝天下,总是有一种一切无所遁形的感觉。
裴沐喜欢这样的感觉。
就像她也喜欢,在长久的潜伏、长久的准备、长久的酝酿和忍耐之后,蝴蝶终于破茧的刹那、春草终于发芽的刹那。
她轻轻拍了拍连接扩音仪的设备,这个东西叫音筒。
“朕的子民们――哦对了,现在该叫全体共和国的国民了,在退位之前,朕要先宣布两件事。”
佘大人又愣了愣,本能地皱起眉来。
皇帝虽然经常耍小聪明、无赖,但是在公众面前,他的形象温和可亲、稳重可靠,演讲也颇有风度,很少用这种轻佻的口气说话。
难道皇帝还是要捣乱?
佘大人正想上前提醒,却被身边的摄政王按住。
摄政王悄声说:“就算有些小差错,忍忍就过去了。”
……说的也是。
佘大人犹豫片刻,停下了动作。
“第一件事,朕要感谢佘家,感谢佘相。感谢他们深明大义,明知开采神矿千难万难,但为了万民的福祉,他们毅然承担了这个艰巨又光荣责任,将佘家全部的财产都捐了出来,一部分用于开采神矿,另一部分投入建设国民基础教育体系。这是值得大燕全体国民铭记的壮举啊!”
……什么?
烈烈阳光下,佘大人脑袋上的油汗冒个不停。他觉得晕眩,又觉得可笑:皇帝是糊涂了?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