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倒在他怀里。
大师兄保持面无表情:“男女也没什么分别。”
“……说得也对。”裴沐擦擦笑出来的眼泪,重新望向窗外,“等我回去宣布真实身份,一定把书院吓一大跳,看他们还有什么脸说女人当不好剑修。”
他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两千年的时光,”裴沐忽然说,“说来很漫长,可其实装订在史书里,还是一晃就过去了。”
“嗯。”
“可这世界总归在变好,对吧?”裴沐微笑起来,“虽然可能有点慢,也不够完整,很多旧的问题消失、又有新的问题产生,但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总归是在变好,是不是?”
他握住她的手:“嗯。因为总有一些人在努力。”
“是啊,总有一些人……”
裴沐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钟毓菀,又看了看那边昂首挺胸的姐弟,还有很多人,女人、男人、剑修、法修、灵修……
还有更多她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现在的、过去的、未来的……很多很多人。
有的人会妥协于自己的软弱,败给人性的阴暗,也有的人被击碎后艰难地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光明会在的地方。
她深呼吸:“好想看看以后的世界又会是什么样。”
“一起看吧。”
大师兄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我听说,七是终结之数。阿沐,我有些怕,如果这就是我们的第七世,那我们就看不到以后了……”
裴沐侧头望着他。她目光平静,没有丝毫畏惧。
“那就让别人替我们看。”她温柔地说,“大概,这就是历史传承的意义所在。”
他看了她很久。
“……也好。”
姜月章在心里悄悄补充一句:可假如有任何万一的可能性,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想要一直在一起,看天地和风云。
第96章 大师兄:解释春风(1)(大师兄番外第一部 分...)
他过去不知道何谓渴望、何谓执著, 无论经历什么,他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直到遇见阿沐。
“这孩子和旁人不同。”
这是师父见到他后,说的第一句话。
姜月章一直记得五岁时听到的这句话。他在共和国的福利机构待到五岁, 然后被人牵着上了山。
在藏花书院里,他被一群法器不同的修士团团围住。他们看起来都很兴奋, 不停地说他“资质千年难遇”, 有人还掏出几颗糖, 想哄他回去当徒弟。
但师父绕着他走了一圈,轻飘飘就说:“这孩子不一样, 你们教不了, 得我来教。”
其他人很不服气,但师父接下来说了一段话, 让所有人都退让了。
他说:“他没有渴望。他既不渴望生, 也不渴望死;不渴望快乐, 也不渴望痛苦。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是好的修士?修炼, 是要塑造自我, 去和天搏命的。没有渴望的人,做不到这一点。”
姜月章记得自己抬起了头。他那时矮,抬头时正看见师父广袖下藏着的手;接着那只干枯的手垂下, 在他头顶摸了摸。
他没有躲。
那只手掌落在他头顶,干燥、温和。他移动眼珠, 对上师父的脸;那是一张老人的脸,和画片里的“得道高人”很像,都是白胡子很长、皮肤皱却很干净、双目炯炯有神。
他看着师父, 也只是看着。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任何内心的波动。
师父对他笑眯眯的――后来他才知道那该形容为“慈祥”――然后问:“你想跟着我学剑吗?”
他没有回答。想,不想;他人生里从未产生这样的念头。
师父不气馁, 反而指了指背上的剑柄,说:“只有执著的人才能学剑。执著就是渴望。等你真正领悟剑道的一刻,你也就找到了真正执著的事物。”
这句话莫名打动了他。
执著的事物――他思考了一下。执著、渴望,那是什么感觉?
他问师父:“你有执著的东西吗?”
师父点点头:“我执著的就是这柄剑。大多数剑修执著的也是这柄剑。”
他又问:“我也要学会执著于剑?”
师父却摇了摇头:“你和别人不一样,月章,别人是杂念太多、渴望太多,你却是什么都没有。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想要努力排除杂质,你却是太剔透、一点杂质也没有,反而连那点渴望也没了。”
他又想了想,很诚实地说:“我听不懂。”
师父笑起来,又摸了摸他的头:“听不懂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你要慢慢找到那一样会令你产生执著的事物。”
执著……
他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