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喝着的时候,瞥见谢问朝客厅外看了一眼,说:“你弟弟跟老毛回来了。”
闻时咽下水,“嗯”了一声。
别墅大门响了一下,玄关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应该是夏樵和老毛在换拖鞋。药罐子磕碰着,还夹着几句人语,接着客厅大灯“啪”地被人拍亮了,一下子打破了原本的晦暗和安静。
谢问的目光又转回来。
他还是背着光,但神情却清晰多了,乍看之下依然是平日里的模样。
“所以你刚刚是想说什么?”他问。
闻时搁下了玻璃杯。
他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要说的话。现编的水平又十分有限,只能逮住刚回来的人找借口。
他从谢问旁边擦身而过,眼也不抬地捏着手指关节说:“想问你他们什么时候回,我找夏樵。”
小樵同学一手拎着个袋子,趿拉着拖鞋正要说话,就听见了他哥的声音。当即欣喜叫道:“哥你醒了?!”
闻时:“嗯。”
小樵举着袋子就冲了过来。
闻时让了一步,免得被他撞上。
于是小樵一个惯性没刹住,差点发射到谢问这边来,好在被他哥顺手拽了一下他的卫衣帽子。
“谢老板。”夏樵讪讪地叫了人。
闻时朝那瞥了一眼。
以前他总觉得夏樵怕人怕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大约是傀的本能。就像老毛和大召小召,再怎么厉害也在傀师的压制之下,总会天然带着几分敬畏。
谢问的觑着夏樵手里的袋子,问道:“药都拿来了?”
夏樵老老实实点头道:“拿了,老毛叔让拿什么我就拿了什么。应该挺齐的。”
闻时看着夏樵有问必答怂兮兮的背影,心说这么个二百五别是尘不到做的吧?
正常傀师做傀都是有讲究的,毕竟灵神有限,不可能随便耗着玩儿。但是尘不到不一样。他闲。
这人兴致来了,可以捏一串毫无用处的小玩意儿,然后指使着那些东西把他当树爬。
闻时想了想,觉得夏樵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鼻子灵和胆子小外没什么特点也没什么用处的傀,某人真的做得出来。
“怎么全让你拎了。”谢问朝老毛抬了抬下巴,“他空手腆着肚子回?”
“???”
老毛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承受了一波无妄之灾。
主要这种事他有阴影,当年闻时还小的时候,也这样拎过满手的东西。尘不到就说着类似的话,怂恿带逗哄地让小徒弟薅他!
他一个鸟能说什么?还不是只能乖乖认命。
所以现在看到谢问用这种长辈式的语气说话,老毛就害怕。这是一种长年累月训出来的条件反射。
好在夏樵做人。
他摆着手解释道:“不不不,老毛叔那么大年纪了,哪能让他费这个劲。我这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空着手更不像话。”
老毛:“……”
这一句话令人发指的点太多,闻时都听麻了,他捏着喉结,一言难尽地看着小樵的后脑勺。
谢问不知为何又朝这边扫了一眼,眸子里浮起几分笑来。不知是因为夏樵的话,还是因为闻时的表情。
老毛由此逃过一劫,忙不迭抽了夏樵手里的袋子,招呼大召小召进厨房烹药去了。
“这什么药?”闻时在谢问抬眼的时候沉声说了一句。
说完他又觉得有点此地无银。
他其实知道那是什么药,一闻味道就明白了。以前在松云山,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常会用这药汁泡手,大大小小的毛病很快能清掉一半。
谢问看着他,静了两秒说:“驱寒镇痛的,效果还不错,等他们煎完你泡一会儿试试。”
闻时点了一下头。点完才想起来,自己已经醒了、痛感也早就过了。
偏偏夏樵这个棒槌担忧地说:“哥你醒了还是很疼么?”
闻时默然片刻,蹦了一个字:“……对。”
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承认疼。
强行的。
夏樵可能也是生平第一次听到这么硬气的痛,有点茫然无措。下一秒,他就看到他哥朝沙发的方向冷冷抬了下巴,示意他过去面谈。
夏樵搂着手里余下的一个袋子,乖乖朝沙发走。
闻时刚走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般转头道:“你上次也泡的这个?”
谢问原本要去厨房看一眼、当监工。听到这话他脚步停了一下,转过身看向闻时:“你说哪个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