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奕羡望着那蹲身的人影,眸光猛地沉寂下去晦暗如墨。他的心一点点的凉,一寸寸的伤。心思成灰。才将的惊喜若狂转瞬化作泡影。他嘴里泛苦,心里泛苦。嘴是苦的,心也是苦的。但觉整个人,整颗心都泡在了苦水里。
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她要替他纳妾?
一旁的冬灵看着自家夫人,目露忧色。而陈嬷嬷已经目瞪口呆。她家夫人她算是见识了。平素少言寡语安静人儿,当众不开口则已,一出声必定一“鸣”惊人!
“你别怕!我知道你左不过只是一颗可怜的棋子。所犯之事,亦不过是主子有命下人难为!只是你看你为了你主子涉险,受如此责罚,眼看着命都要丢了。你家主子可有出言为你求情半句!她眼睁睁看你被责打,全然无谓无动于衷。这样的主子,不要也罢!”
念卿侧眸对上锦凤恨意满满,饱含怒火的眼睛。她淡淡一笑,垂首接道:“当然她而今纵是突发善心想为你求情,怕是也不能够了!爷已经把她休了。从今往后,她再不是这府里的夫人。
是以你不必害怕,不用有顾虑。你若与爷为妾,日后自不用向她请安,不用在她跟前立规矩,被迫生活于她淫&威之下,由着她拿捏。
成了爷的人,她自然亦再不是你主子。一切自有爷替你做主。只要你愿意,以后你就住这西院,做这西院的主子。而你的家人你若是惦念,便叫爷都接来府里,陪着你住在这院子里。”
锦凤瞪着念卿,眼圈通红目眦欲裂。
碧枝仍是傻眼看住念卿,一时没了反应。
念卿也不催她,静静的等。
锦凤冷眼,狠狠一瞥碧枝,心下冷嗤,谅这死蹄&子也没那胆子应承!
少顷,院子里响起碧枝抖抖索索,战战兢兢的声音:“倘能有这个福气,奴婢得以服侍二爷。那实是奴婢三生有幸,奴婢,奴婢”
她声若蚊鸣期期艾艾:“奴婢愿意。”
其实她没想攀高枝做什么主子。
她只是想活。
如今的二爷在她眼里厉如罗刹,恁是再多的荣华富贵,恁是二爷生得凤表龙姿脸如冠玉,她亦只觉无比的畏惧直若面见修罗恶鬼。
可她没有选择。
如此绝境,卿夫人给她递来救命绳索,她若不接,便只有死路一条。无论如何,做一颗活的棋子,总比成了弃子的好。
何况,卿夫人的话实在诱人。
如果可以选择,她更情愿自己的身契握在卿夫人手里。而能令她的家人脱离师府,一家人团聚衣食无忧。于她委实是件大好的事,也算是全了她经年的想望。
听到碧枝的应答,锦凤怒极!不可置信的看向地上的碧枝。
好个贱婢!
她怎么敢!
念卿站起来,望向韩奕羡轻声问道:“爷,念卿的提议你看可好?”她望着他,语声平静,眼中不见波澜。
韩奕羡定定的看她,黑眸沉沉死寂如水。泡在苦水里的心抽痛着,涩涩发疼。他戳过她心窝子,现在换她来戳他的心窝。
“卿儿是认真的?”他声音发紧,无限自苦的问道。语气里有明知无望的乞求。
自那日过后,她对着他连自称都变了。如是平淡的口吻,再无半丝亲昵。
是这般的疏离又冷清。
念卿微微点头,表情不变。
韩奕羡凝视住她,好半晌没有作声。
良久,他扯扯嘴巴惨淡一笑,口气僵硬道:“既是卿儿的意思,爷自当应你。爷说过,除了卿儿不得离开爷的身边,其余的,爷都由着卿儿。卿儿待要如何,那便当如何!”
他话音甫落,念卿即刻言道:
“既如此,爷须得赶紧着人安置好碧枝姨娘。我看她伤得不轻,怕是要养上一阵子才得回转。待姨娘身子妥了,爷便择个吉日尽早把喜事给办了。也好早日给姨娘一个正式的名分。”
“虞念卿”锦凤终是忍不得了,她怨毒的看着念卿,怒道:
“今日你这番作势为的不过是要羞辱于我。哼!你以为你凭借的什么?你不外乎就是倚仗着爷的爱罢了。”
念卿面现一丝讽笑,朝她轻道:“你说得对!如你所见,我正是倚仗着爷的宠爱——
羞辱你!”
她语声淡淡,意悲而远。
韩奕羡身子一颤,脸色益发惨然。
“念卿知道爷的心意,知道爷爱重我。只是爷又知不知道,爷的爱,爷爱得念卿生不如死!
“……爷可知道,念卿又有多么的痛苦!举凡想到爷和她,念卿便要心思熬煎,苦不堪言。”
她的话字字泣血,言犹在耳。他莫不敢忘。
锦凤被生生噎住。平白送上门又一次自取其辱,她心下怒火犹炽恼怒万分。到底是气得太过,失了准头。换作平常,她哪里会做这等蠢事!
要做的事已做完。念卿不欲再呆。她折身朝陈嬷嬷与冬灵温声言道:“天不早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她不看韩奕羡,也不与他作别。举步就走。
“你的伤可好全了?还疼吗?”身后传来他沉哑而温柔的声音。
念卿身形微顿了顿,却是没有回头。迈着步子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