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宁王给的压岁钱,皇上赏了他一袋金锞子,并上好的文房四宝一套;贤妃赏了他一袋金锞子,并金镶玉制的九连环一个;
倘换了旁人,一下子收获如此多的金银珠宝,怕不是心花怒放,喜出望外!但清言却是发愁,她是真的愁!
这京城里头,热闹繁华自不消提。只愈繁荣的地方,也愈复杂!三教九流者众,龙蛇混杂。这么多财宝搁屋里,没得招贼惦记。。
不比在韩府,家丁护院多,还个顶个的好身手。恁是再多的强盗,亦能对付。而她家里,不说无有武艺,单就体力上而言,除了陈嬷嬷再没一个厉害的!便是爹爹,亦只有读书人的力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真来了贼子,怕是都不济用……
宁原瞅她一会,垂眸抿着嘴笑,玉雕似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捏着青瓷茶盖,慢慢儿捋着茶碗里的茶。举止悠然,一派闲适。
庚生歪在娘亲怀里,扬手喂她吃酥糕。清言回神,咬一口,摸摸他的头。一抬眼望进宁原的眸光中。
将将啜了口茶,方抬首看向清言的宁原,冲她一笑,温声道:“清言不必烦恼!回头我让程阳选两个护院给你。”
清言微怔,旋即心头一松,忙笑着应道:“如此,就烦请王爷费心帮清言找两个护院。”
如今凭空多了这么些家财,确乎需要请几个护院。有宁王帮着挑,当是再好不过。他挑的人,自是知根知底,稳妥可靠。
宁原笑看住清言,略略颔首。
其实他对父皇的赏赐并不特别满意。奈何,清言只是平头百姓,不是朝廷官员。若不然,加官进爵,分庄赐田理当无可置疑。
宁原静了静,望着清言突道:“韩家主那边,我会派人去寻!你不用太担心了!”
他看着清言的眼睛说道:“只是庭毅审慎,当下想必会特别的掩护住韩家主的身份。这样一来,要查到他们的行踪,势必要花费一番功夫。清言恐怕还得等上一段时日。”
清言望住他,心口一热,顿了顿,终是只能感激的出言一句:“有劳王爷!多谢王爷!”
她想开口,却始终开不得口的事,他帮她做了。
宁原仍是笑,眉眼温润。
片刻后,眼见庚生吃完了酥糕,开始犯困揉眼睛,清言抱着哄了几声,尔后轻柔的拍抚他入睡。
宁原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眸色凝定,微是出神再没有出声。
俩人都不再说话,车厢静谧却气氛安然,并不让人感觉局促与尴尬。此时此刻,宁原同清言俱不曾细思过,他如何能一眼就看穿清言的担忧;
而清言亦然。对宁王仿似有读心术一般能精准看出她心中所忧,未有过多思虑。
仿佛一切合该如此!
默契得自然而然。
倚澜殿内,贤妃服侍煊帝歇下。随后,她披衣立在窗前,目露忧思。今日宣那虞氏进宫乃是她的主意。按原儿的打算,是要命人将赏赐直接抬去虞氏,也就是现在的清言府上。
可她想要见一见这位清掌柜。
只因她觉得原儿对其人关切过多,好得实在异乎寻常!这令她很不放心。而今一见,不出所料,她的忧虑未必多余。
原儿看这虞氏的眼神,太不对劲。以往她只见过他这般的看过桑颐——
温柔。
如斯温柔,透着宠溺。
而最令她担心的是,原儿或许还尚不自知。
人人皆道她的原儿是个风雅王爷,听着似极通晓风花雪月之事。但只有她清楚,这个孩子于男女情&爱上,可谓“少”不更事至真至纯!长这么大,心中只装过桑颐。还是在桑颐有心的算计之下。除了桑颐,在遇到虞氏之前的这么多年里,他不曾接触过别的女子。
贤妃长长的叹气,愁容满面。
她今生最大的期盼,就是指望她的原儿能幸得所爱,求仁得仁。她一直为他的亲事,为他的子嗣发愁。
现下好容易原儿有了可心的。偏造化弄人!这个虞氏,断然不成!
不说其还是罗敷有夫,乃他人之妇。便是虞氏能与那得了心疾的韩家主和离,了断关系。其与原儿亦是不可为!
更何况她已暗里查明,这虞氏还于生养不易!
而今纵使原儿不喜坐那皇位,这天下之主的位置也只能是他的了!一国之君,堂堂的九五之尊,娶一个二嫁之女,还是个不好生养的。岂非留人攻讦的把柄,叫万民耻笑!
便是日后原儿愿充盈后宫,进纳新人,这虞氏亦始终不妥!况且,依原儿用情忠贞的性子,他要真认定了虞氏,又怎肯另娶!到时候,怕不是要被言官们口诛笔伐,惹专宠之祸!再有虞氏不能生,难道要原儿就此绝后,累江山无继,背祖宗骂名!
不行!
绝对不行!
念及此,娴雅庄重若贤妃亦是有些个沉不住气了!她黛眉紧锁,一脸郁结的在屋内来回踱步。她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无论如何,原儿不能同虞氏有情!她得趁他情根尚未深种之前,帮他将这情丝斩断!
不该有的,就不要有!早了早好!
少顷,贤妃攸地顿住,面上神情益发愁苦。这会她又想到了她的原儿冤枉背负的“克妻”恶名。
唉,待过了国丧期,皇上册立原儿为太子。届时,选拔太子妃怕亦是一桩顶顶难为的事!
这边厢,贤妃为了宁王夜不成寐,心急不已。
那头送清言母子回府后,陪同主子转道回去皇宫的程阳,心下亦然着惊!
就在刚才下马车时,他看到爱洁成癖,秉性矜淡的主子因见清言抱庚生吃力,而毫不犹豫,全不见嫌弃的接过那衣襟边,还落有点点糕饼碎屑的孩子的瞬间,他蓦然福至心灵。
他想他完全明白了,主子对清言,这位——
原韩府的卿夫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他一直知道主子待清言不同,但现在他知道了,究竟不同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