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熠迷迷糊糊间感到什么物事在蹭着她的腰,睁开眼,望见一条大蛇紧紧地缠绕了上来。兀然,大蛇张开血口便要吃掉她。
唐熠顿时吓醒,额上热汗淋漓。
她头疼得紧,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医馆。
郎中是个老者,正在拾掇药方。因附近就是百湘楼,郎中最见不得就是酒鬼徒子,晨间开门时见到一个女乾元倒在槛前,还以为是病患,忙去探她的鼻息。近前去才觉闻此人浑身酒气,本想不去管她,但顾及她终究是个女子,还是将她拖了进去。
眼下便“哼”得一声,斥她道,“舍得醒了?醒了便归家去吧!”
唐熠觉得十分困惑。
明明昨夜遇见了那妖女,妖女还对她好生折磨了一番。怎的醒来又在此处了?
难不成真的在做梦?
唐熠想了许久,面上疲色不减,她下了小榻,对郎中道谢后,方离开医馆。
她昨日才领了薪钱,如今都好好地装在窄袖处。寻了处客栈,吃了碗胡面,订了间稍房后,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便醒了。
傍夜时分,唐熠换了身干净青阑衣衫,戴了幞头,便去林府牵回自己的马。
与林府管家道别后,唐熠牵着马儿徒步回客栈。
途中竟在街上遇见了沉齐。
沉齐手中捏着一枝素色的钗饰,正与摊主讨价还价。她瞧见唐熠,面上大喜:“子一!”
唐熠抿抿唇:“真巧。”
沉齐不再与摊主纠葛,付了钱,将钗子纳入怀中。随即见到唐熠身后的马,问道:“子一,这是去哪儿?”
唐熠道:“正准备回客栈。”
沉齐搭过她的肩膀,笑道:“吃过晚膳没有,咱去喝两杯如何?诶对了,明夜城中有花湖会,你知晓不?”
“花湖会?”唐熠不解道。
“正是,泉州城一年一度的花湖会。自打来到泉州,每年我都参与过,每年我都盼着能遇到长相厮守的女地坤……唉,可惜,欢喜姐姐的人虽多,但我却挑不上一个。”沉齐故作惋惜道。
唐熠心中好笑,道:“你方才买的物事,便是为明夜花湖会做准备?”
“聪明!”沉齐打了个响指,“子一,不如明晚姐姐带你一同开开眼界,见识见识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地坤们,如何?”
唐熠拒道:“不必了。”
沉齐眯着眼望她,松开搭在她肩上的手,摸了摸光滑的下颚:“啧。”
见唐熠牵着马继续往前行,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沉齐连忙追上去,顶了顶她的小臂:“子一,昨夜在百湘楼咋还偷偷离开了?害得中意你的翠竹姑娘一阵心伤。现下你又对我说的花湖会一点兴趣都无?难道……你是早已有了心仪的地坤了?为她守身如玉呢?”
唐熠顿了顿,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个妖女的容颜,却斥了沉齐“莫要胡说。”
沉齐见她油盐不进,无奈:“子一,你还真是……”复又劝她:“既是如此,那你明晚便陪我去看看姑娘们又如何?走走走,现下吃酒去……”
马儿都还未安顿好,唐熠本想推辞,推辞不了,只得无奈地又被拉着去。
还好此次只是单纯上酒楼吃饭,不是喝那花酒。待二人出来,已黑了天。沉齐与她相约,明天晚上还是在此处相见。
唐熠喝了两杯酒,有些不舒服,回了客栈又倒头睡了半天。
醒时街上各处都开始亮起花灯。花湖旁也聚了不少青年少女,甚至孩童老人都来了,热闹非凡。
唐熠没什么胃口,在客栈随意吃了些清粥。便去赴约。
沉齐今夜极其兴奋,携唐熠挤进人群,指着湖中无数点烛光,欣喜道:“此处便是求愿的。子一,有什么心愿,便写于这纸上,折成飞鹤模样,放入湖中即可。”
说罢,沉齐不知何处寻来了纸笔,让唐熠先写。
唐熠被动地执起笔,却不晓得写什么。她平生似乎也没甚么值得奢求的。
于是,唐熠又想起自己的师父以及生身父母。她抿了抿唇,提笔仔细写下一个“归”字。
沉齐却在一旁偷看,挑了挑眉:“子一,你想家了?”
唐熠仿佛被窥中心事般,连忙遮住纸上之字,不再写了。
随后,一只写着“归”字的纸鹤轻轻飘荡于湖上,闪着熠熠的光苗,渐行渐远。
“子一,你可知我最大心愿是什么?”沉齐望着湖面,收敛了笑意。
“娶个心仪的地坤?”唐熠随口道。
沉齐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路边的酒摊买了两瓶玉兰酒。唐熠接了酒,但未饮。
沉齐牛饮般仰头喝去一半,才絮絮道:“我自双十岁来到泉州。”
“今年已二十又四了。”
“子一,你说的一点不错。我是真想找个心仪的地坤,和她成个家,在此安定下来……”
“我不想再四海为家孤孤单单自个过日子了。”
唐熠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