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人之前从未想过这些,他们今天卖不出去便想着明天再卖,明天卖不出去便想着降价了卖,能想到年底再卖已经是陈世方这个出去读了几年书的人的极限了。
根据县中人口推算某样东西的买卖情况?
闻所未闻。
陈礼忠吓了一跳,烟斗磕在腿上都不自知,“这,这么多啊?!”
老太爷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听到这样的数字对比顿时坐不住了,急问道:“三娃子你说的是真的?!”
竟急得把陈世文的小名喊出来了。
陈世文沉重地点头:“祖父,我亲自去问过了,不假。”
张氏也吓得不轻,刚刚被陈世文安抚下去的心又跳了起来,“那那怎么办啊?这鱼要卖不出去那你不就不能上京了?!你还要去考状元呐!”
“母亲不必忧心,”陈世文再度安慰她,“我尚存了些银子,况且我是新举子第一次入京各地驿站都可免银入住,费不了多少。到了京城赁个院子、借住在寺庙或者依岳母所说去曾家唠叨一二,不会吃苦的。”
“那就好,那就好,”张氏松了口气,不影响儿子去考状元,她这个心啊总算是放下了一半,心里暗暗琢磨着手里还有多少银子,穷家富路这些银子都得给他带上。
听到这件事不影响陈世文去京城参加科举,整家人顿时就松了口气,老太爷拍板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家的鱼今年就不往外卖了,没得和乡亲们抢客,咱们再养养,养到年底,养到明年!”
“这养鱼就和养猪一样,只要能吃能动就能活,越长越大,明年再卖也是一样的!今年鱼卖不出去明年大伙儿就不养了,明年咱们家的鱼也就有人买了。”
“左右家里买苗才花了五两银子,如今已经卖了四十八两又三百二十五文,这本钱是回来了,卖不出去咱们就自个儿吃了补身子。”
经过这么一说其他人豁然开朗,可不是嘛本钱回来了还赚了四十多两,剩下的就算是自己吃了也不亏。刚刚众人只觉得卖不出去了那么多鱼都要赔在手里,急得不行却没细想这些鱼都是无本的买卖,有水养着就不会死,可以留着慢慢吃。
顿时就放松下来。
戚氏感叹道:“还是文哥儿你能干。”
“还有,”老太爷又道,“老大你明日就去前村找杀猪匠,让他来看看咱们家的猪,虽然这鱼不卖了但是猪还是得卖的,文哥儿去京城也耗银子呢。这养了一年多的猪一头也能卖十一二两银子。”
“家里养了六头留一头过年吃,剩下的五头都卖了,加上家里之前剩下的凑够两百两给文哥儿带上!”
“诶,”陈礼忠回答:“我明儿一早就去,如今正值秋收,各处都缺油水呢。”
“很是,”戚氏也代表二房赞同,“穷家富路,文哥儿你是得多带些银子,平平安安的才好,家里人都靠你呢!”
这是此前就已定好的事,陈世文没有拒绝。
陈世方突然道:“这,这鱼卖不出去的事会影响三弟科举?”见其他人望过来便详细解释:“这鱼是咱们家养起来的,这第一年千辛万苦的得了十两银。”
“往后便有族里、村里、亲戚乡亲们等来求法子。三弟说这是能添进项,是活人的法子,再说这鱼在田里养着又不能藏起来,就都教了,免得乡亲们胡乱养折本,可是如今……”
“咱们家倒好收得早大部分都卖了,但是其他人家大半都还没收呢,他们若是找上门岂不是会影响三弟的名声?毕竟这法子是三弟想的,也是三弟让教的!”
张氏则倒吸了口凉气,二儿子就是她的软肋,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谁想害了他她都是要和人拼命的!
“这还能找上门来?”张氏惊呼,大声喊道:“他们若是敢来,我就与他们拼命!谁也不能害了我儿子!”
陈礼忠的烟斗掉在地上,“这,这这不至于吧,都是乡亲。”
年纪较轻的陈世诚目瞪口呆,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
戚氏也是吓了一跳,抿紧了唇,“这,这不会让咱们家买下吧?这可是不成啊,家里哪有这许多银子?”
陈老太爷也起身说要去找族长商议。
“祖父、爹娘、二婶和两位兄长你们不用担心,”陈世文连忙安慰道:“这事我有法子,我们家里不缺银子使,鱼可以养大些再卖,至于村里的其他人家我们也告知一声,然后再让钱贵府城联系一些商人。”
“前些日子我中举办了流水席招待乡亲,府城和隔壁县都有商人派人送礼来,有的还留下了帖子,我这就让钱贵拿着帖子去拜访,看看他们有没有做这营生的。”
“商人来收虽卖不上什么价但这鱼是稻田里养的,也没耽误稻子的收成,即使是两三文钱一尾也能收回本钱小赚一笔的。”
“所以,”陈世文最后总结,“不必太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几个长辈都松了一口气,能收回本钱便成,收回了本钱他们便怪不了自家了,至于没赚到大钱,没赚到大钱也怨不得他们家。
陈世文的心里却沉甸甸的。
回了房,刘玉真还没睡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看得正入神,瞧着他进门来便放下了书册站起身来。
“夫君你回来了,饿不饿?今晚顾厨娘备了鱼丸汤,配着米饭很是可口,你可要尝一尝?”
“鱼丸汤?”陈世文顺着她的力道坐在椅子上,问道:“可是用家里的鱼做的?”
刘玉真:“是啊,大伯下响午带回来好多鱼,都死了存不住,我便让顾厨娘腌起来一些,旁的剔除鱼刺做成了鱼丸,这鱼丸汤便是用鱼丸煮的鲜甜得很,夫君可要尝尝?”
陈世文点头,“那给我来一碗吧,再配些米饭,刚配族长吃了两杯酒,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
不一会儿桂枝便端来了一小碗米饭和一碗雪白的枸杞丸子汤,一大海碗丸子汤里头有小十几颗的圆溜溜丸子,上头还点缀着碧绿的枸杞叶子和葱段,热气蒸腾很是好看。
咬上一口,爽滑鲜嫩,里头一点骨头都没有,陈世文边吃边想着,若鱼肉都做成这般模样,康哥儿恐怕不会再闹着不肯吃鱼了,想着想着待回过神来的时候一碗鱼丸汤居然只剩下汤了,反倒是白米饭纹丝不动。
陈世文愣住了。
刘玉真坐在在一旁笑望着他,“夫君可要再进上一些?厨房里还有呢。”
“不用了。”陈世文摇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刘玉真觉得他今晚怪怪的,不由得追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我今日见家里人急匆匆的,族长他老人家还过来了。”族长今晚被请来了陈家,所以两人没有一起吃晚膳,也没有时间问问出了什么事。
陈世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今年稻田鱼泛滥的事情和她说了,叹道:“这稻田鱼的法子我是从书里头看来的,第一年便得了大收成,村里的人喜出望外纷纷来求,这也不是什么能藏住的独门手艺便都传了,如今十里八乡的许多人家都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