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听边看,腮帮子鼓鼓囊囊嚼着东西,因此说起话来含糊不清,“您那纯粹是瞎操心。”
风夹杂雨掠过他身侧,如打在透明屏障上,连人站的那根粗枝都独一块干燥。
江显厉收回视线,弹指旋飞叶片,掏出兜里剩下的野果分几口下咽,砸吧完嘴,对面一长串训诫才有了尾声。
他展臂接了捧雨水洗手,慢条斯理地插话:“可以是可以,人要是不听那我可没办法,现在都法治社会啦,总不能还兴那套动刀动枪的,他有多倔您又不是没和师叔讨教过,这事之前不当我们神经病一样?要我说,那妖物正好治得了他的狗脾气,人就得吃点没吃过的苦头才能打破常规认知,这样,等我这边结束了再同您复命成吗?”
没几秒电话挂了。
师父就是这样,该古板古板,该冒进冒进,年轻时还能称得上进退有度,年纪大了,难免会在小事上失之偏颇。
许定的本命盘早八百年前就推过好几轮,当时师叔还健在,为孙子的命劫愁得头发都白了,继而身体每况愈下,便委托观里每年替他开坛起卦推运。
许家后辈从政者居多,受时政影响不愿意沾染江湖术士留下一些官场把柄,又怕伤了老爷子的拳拳爱护之心,许国辉多少出于历练的意思,借口假期旅游,把正值叛逆期的许定从初中繁杂课业中捞出,扔到惠州罗浮山里同他们大小师兄弟们一同修习。
只不过许定学的内容主要还是城里教学那套,所谓的修习,也就只是捎带着权当长见识了。
江显厉眯起眼,回想和许定初见,在哪来着?噢,想起来了,白莲湖的湖心亭,当时他在山上做完早课,闲得无聊偷用一口打捞船到湖里捞鱼,新换的撑杆使不惯,“吱呀”一声用力太猛撅过了头,洋洋洒洒带起一杆子水,船身摇摇晃晃掉了个面,抬眼就对上亭栏边一张湿淋淋的冷脸。
山里娃江显厉还不知道这少年是即将在观里长住的贵客,看他衣着打扮时髦,还以为是进山的游人,旋即只不经意笑笑当道了歉,晒得一张黑红面庞,头顶一根歪斜的子午簪,活脱脱一个小疯道,很是欠扁。
俩小男生初见算是结下梁子,之后年少轻狂满山乱窜的无聊日子里也没少动过手。
许定从小长在红旗下,对于爷爷被一群跳大神诓骗着把他放逐到山沟沟里愤感荒唐。
隔绝世事如幼年江显厉,后来也了解了受唯物主义教育的大多数普通人是如何看待师门的。
哪怕是和他结下深厚友谊的许定也不轻易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