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醒的时间不多了。你既然是丽泽书院的学子,日后定然要进京赶考。届时能否请你带我一起进京,若找到家人,本……我必有厚报。”
说完这段话,他的眼神开始不复清明,神思恍惚起来。
左玟见他这个情况,也顾不得想自己这次能不能逃出生天,连忙问,“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晏……平……”
含糊说完这两个字,他的眼神彻底混沌起来,看上去浑浑噩噩,不辩外界一切。连之前周身魂体亮起的微光也渐渐黯淡下去。树坑里又一次恢复了暗不见五指的状态。
左玟同情地看了眼那少年生魂的方向,活人魂魄离体,还大部分时候浑浑噩噩迷迷糊糊。也着实太惨了点。
“是燕?还是姓晏?看他穿着和气度,家世应当不凡……罢了,先从这里脱身才再说吧。”
这般想着,左玟又开始小声呼唤起脑海里那个声音,“喂,还在吗?”
那雌雄莫辨的声音道,“老子陪了你十多年,你竟然问老子在不在!老子一直都在啊!”
“十多年?”左玟瞪大眼,四下环看,脑中骤然冒出个想法。抬手摸了摸头顶了发顶,小声问,“是你吗?”
脑海中的声音大笑,“是啊就是老子哈哈哈。”
左玟:……一条发带自称什么老子……
她嘴角一抽,问出个跟现在处境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该不会是个公的吧?”
“什么公的母的!老子是法器!法器没有公母的好吗!”
左玟“哦”了一声,轻拍胸口。庆幸道,“不是就好。”
知道自己没有把个公的生命体顶在脑袋上十几年,左玟心里一阵轻松,这才又问,“你除了……咳咳,那个性别之外,难道还能对付妖怪?”
发带口吻骄傲,“区区树妖,老子一个回合都不要老子就能恁死它!”
左玟眼一亮,声音虽轻,语气却激动得很,“怎么恁?要我把你取下来吗?”
发带还没回话,左玟脚下的土壤突然一空,两条树藤重新缠绕住她的身体,将她和身边昏迷的李磬一同拽出了这个树坑。
树藤拖拽着她滑动的速度极快,这树坑底下仿佛是个巨大的迷宫,通道里全是潮湿的土壤和盘踞的树根。
左玟心中愈是恐慌,就愈发提醒自己镇定。将发带作为最后的保命符,她索性装作昏迷的样子,任由树藤拖拽,背后生疼也不发一声。以期能够麻痹树妖,让发带找机会发难。
大概滑行了几十息的功夫。她被摔落在冷硬的地砖上,后背一疼。她却是咬紧牙关,忍住没叫。
方听见之前那树妖诡谲的声音。
一声如老妪,“我的小女儿马上就到。”
一句又成了谄媚的男声,“鬼王不如先享用血食,这两个都是童男子。”
又换成老妪声,“阳气最盛,滋味啊也最美。”
左玟:……呸!
一个树妖就算了,怎么又来个鬼王?发带还能搞得定吗!
她闭着眼,不敢妄动。却感觉到一股冰寒刺骨的阴风,似是一瞬间落到自己身边。
静默片刻,那股冰寒的冷气骤然消融,空气中却响起了树妖老妪声难听至极的呼喊。
伴随着树藤抽打地面的破空声,一同炸响。
“啊鬼王——”
“我好心……招待——”
“你为何——”
装晕的左玟:这是内讧了?她是不是要趁机逃跑?
第39章 是你!
郁荼领着吊死鬼和二十阴兵往兰若寺出发时从未想过今晚会遇见恩公。
对他来说,前往兰若寺杀个把树妖,仅仅是不能去见恩公的夜生活的一点调剂。顺手而为,维护一下金华非人世界的治安罢了。
作为一个正经的不害人的好鬼王,郁荼仅有四张宝贝人皮。每天都得拿阴气好好护理滋养,以免腐朽。哪里碰坏了一点,都不好填补。
正所谓,鬼为悦己者容(误)。
在这样艰难贫困的条件下,除了要去见恩公时必须披张皮,上个妆整理形象。其他所有人或非人,上至阴府来使,下至属下鬼魂阴兵。没有谁值得他穿上珍贵的人皮去见。没有!
出于种种精打细算的考虑,今晚的郁荼没有披上画皮,是毫无准备的鬼王本体。
槐树妖接待贵客的地点,是在一片乱葬岗上幻化出来的宅院。
曲折游廊,垂花门楼。十步一盏灯,几间房舍都很明亮。粉墙环绕,看上去富丽堂皇。丝毫不弱于人世间的富贵人家。
比起郁荼完全没打理过,任由杂草丛生的城南荒宅,树妖姥姥可不止多讲究了一星半点。而且审美在线,不逊于凡人的风水景观大师。
对于此种差异,鬼王最得力的下属吊死鬼深感表羡慕,小声询问自家老大,“我王要不要考虑留树妖姥姥一命,带回去做绿化也好啊。”
郁荼闻言,心里本来没有任何波动。毕竟都是鬼怪妖精,谁还看不出这里本是片坟场。
但是最得力的下属提了建议,还是得给一二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