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依靠着这根细丝,让他堪堪活到了现在。
像溺久的人被拉出水面,得以短暂呼吸。
甚至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有希望。
可没有人知道,这根细丝断了,又该怎么办?
无名星上。
耳边隐约有人在争论着什么。
“这样的和平是难得的,也是可怕的,联盟的人们被安安全全地圈在墙内,长日之后,便会丧失血性、丧失对危险的感知度,再无警觉。包括中央军团、各行政大区军团派下的驻军,闲得太久,刀会锈蚀,剑柄会腐烂。”
另一个人回答:“但军人天职,便是保卫联盟。以远征军为雄关,拦住外敌,没有错。况且,人类基因里便带有分歧和好战的成分,没了星际海盗,没了反叛军,自然会有别的。”
最先说话那人叹一声气:“谁都没有预言的能力,你我能做的,不过是将眼下能做的事做好,再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于后世之事,自然有后世之人去做。”
陆封寒模糊记起,这是他不到十岁时,一个雨夜,他父亲陆钧难得休假回家,在家里招待了战友聂怀霆。
他拿着一架星舰模型在拼装,一边听他们说着他不太懂的话。
星舰……
他驾驶的微型星舰已经碎在了跃迁通道里,追着他的那艘中型舰也一样。
他迟钝地发觉,全身好像都在痛,但那种痛感又隔着一层什么,不够真切。
耳边的雨声渐渐变小,陆封寒又回忆起他和祈言曾一起流落到一颗荒星上,祈言叼着营养剂,含混不清地朝他说着些什么。
祈言。
祈言……
这个名字在刹那间,唤醒了陆封寒的神智,他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动动手指,却没有成功,思维仿佛已经与神经系统失联。
我不能死。
我要醒过来。
我要是死了,谁提醒那个小迷糊冷了要穿拖鞋、饿了要好好吃饭?
他还要回去,祈言答应了等等他。
祈言还在等他。
陆封寒睁开了眼睛。
光线太强,陆封寒眼前发花,许久才凝成焦距。
映入视野的,是天空,上面有云,余光能瞥见绿色,从触感判断,应该是草尖。
混乱的记忆让陆封寒一时以为自己正躺在第一军校的草坪上,懒懒散散地晒着太阳。又想起祈言耳垂被草尖扎了一下,便娇气地说自己受了伤。
“您好。”
陆封寒听见这句话,眼锋微厉,戒备明显。
他初以为是自己才醒过来,警惕性降到零点,所以才没发现旁边有人。但当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环顾四周时,确定,周围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要不是幻听,要不就采用迷信一点的说法——外星见鬼。
“您好。”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陆封寒没有贸然回答。
“按照各项数据判断,您已经醒了。”那个声音再次出现,“或者,我在跃迁通道内已经坏了,我却不知道。”
“自检完毕,结论:我没有坏。”
“进行二次自检,结论:未发现损坏,无需自我修复。”
在陆陆续续听完这几句话后,陆封寒谨慎开口:“你是谁?”
三秒后。
“您好,我是破军,很高兴能跟您说话,您的开场白和我设想的相同,很高兴我们如此心有灵犀。”
这句话很长,仔细听,会发现一种微妙的生硬感。
抓取到其中一个关键词,陆封寒呼吸微窒:“破军?”
“是的,感谢您为我命名,您的取名水平超越了全联盟98.976%的人,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陆封寒现在动不了,力竭地闭上眼,问:“你在我手腕上?”
“如果您指的是我的数据核,那么是的,我暂时住在您的个人终端里。”
陆封寒许久才呼出一口浊气:“我没死。”
“是的,除脑部震荡、三根肋骨骨裂、额角破损出血、手臂划伤外,您还活着,暂时没有死去的可能。”
陆封寒不认为自己在微型星舰爆炸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你救了我?”
“当时情况危急,因感应到您生命体征急速降低,我被迫强制启动,附近有一艘系统崩溃的中型舰,我趁机入侵,强行弹出了对方的逃生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