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罗裳闻言抬起头,他们的缘分早在江南那碧波荡漾的西湖上已逝,青山绿水为证,决然的甩甩头,甩去纷繁的思绪。
御承殿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飞扬的檐角沐浴在黄昏的夕阳中,朱红的廊柱皆以飞龙在天的图案雕饰,檐角挂着祥和的紫铜金铃随风响动,低调的奢华。
敞开的朱红殿门越来越近,早有公公上前行礼:“请姑娘随我来,圣上等候多时了。”看清了,才道是小路子。
“麻烦公公带路。”
林天傲适时退下。
解罗裳垂眉顺目的跟着小路子往里走,但走的不是正殿,而是往右穿过一片游廊水榭,锦簇花圃,再穿过一道雕花廊柱,来到里面的偏殿。
小路子躬身打开依旧光鲜的小轩门:“姑娘,圣上在里面等你,进去吧。”一抬腿,一股帝王特有的龙涎香立刻萦绕鼻息。
尹承德一身玄黑的丝质锦袍,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配上他温文儒雅的面容,依稀可见当年的俊美,只是此刻那犀利的眸光中迸出的王者之气让人忽视不得,这是解罗裳第二次见云络王朝高高在上的王龙络帝!
尹承德正在批阅奏折,书案旁盈盈的站着一位纤瘦的宫装女子,青莲色的广袖流光曳地,噙着端庄的笑容,笑意温柔的帮正在挥毫的皇帝研磨,外面的光线透过窗棂洒了进来,迷离旖旎。
那蛾眉浅颦的笑,竟让解罗裳恍惚的觉得熟悉,一时看痴了。
龙络帝抬起头朝那女子微微一笑,竟似夫妻间的那般平淡,解罗裳想这淡然的美妇与那高傲的澄妃定是不同的人。
察觉了解罗裳的视线,美妇温柔的一笑,朝皇帝道:“皇上,咱们未来的三皇妃来了呢。”
尹承德闻言抬起头,亦是笑着说:“德妃,你先下去吧,朕有话单独与裳儿说说。”
“是,皇上。”德妃施礼退下,走到解罗裳身边时,刻意的停下来,对解罗裳和善地说:“有空就来广袖宫走走,拓儿是本宫带大的,你自是不要太过生份了。”说完就从头上拔下一只碧绿的玉钗别在解罗裳的发间,“就算是本宫的一点小新意吧。”
原来她就是德妃,生性淡然,堪称这后宫最贤德之人,也不枉这德妃的封号:“谢娘娘。”细细观察,解罗裳与愈觉得德妃面善。
德妃走了,独留尹承德一人与解罗裳相望。解罗裳刚想行礼,就被尹承德制止了。
“你可是觉得德妃面善?”尹承德一语成瀣。
“是。”解罗裳老实承认。
尹承德从怀中掏出那日甄选结束后从解罗裳手中要去的锦帕,暗沉地说:“她长得像给你这丝帕的人。这帕子其实叫鸳鸯锦绣帕,共两块。”
解罗裳一愣,这才发觉德妃的眉目间却有积分昭昭之气与师傅相似,若是师傅有那花容月貌,定是比德妃还要美上几分吧。又见尹承德从怀中拿出另一块一模一样的帕子,样子是无比的怀念。
“她竟然还活着吗?”尹承德的声音无比期盼又苍凉。
“当然了,不然怎么能给我这块丝帕呢。”解罗裳想起每日师傅都会对着这块丝帕出神。
很多年前,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她躲在无伤宫的廊柱后,亲眼看着师傅摘下素白的面纱,跪倒在冰冷的青花地板上,悲恸的凄厉的大喊大叫,寒风从纸糊的轩窗的外不断往里灌,花月容布满伤疤的脸苍白的像鬼。微弱的八角琉璃灯一闪一闪的,鬼魅异常,解罗裳吓得不敢大声呼吸。
花月容的手中依然紧紧的攥着这块丝帕,最后把它一遍又一遍的在脸上拂过,她才渐渐的安静下来。那是第一次,解罗裳感到了害怕。
她跑过去,用瘦弱的身子抱起花月容,担忧的叫道:“师傅,师傅……”小小的手掌冰凉一片。花月容双眼红通,纵横交错的脸上早已被自己抓的血肉模糊,她紧紧的抱住解罗裳,说道:“裳儿,替师傅报仇,不要放过那些女人,不要放过……”像是誓言一般,竟是那样的怨毒与狠戾。
解罗裳瑟瑟发抖。
“那她好吗?”尹承德迫切的想知道。
“皇上,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她到底是谁?她是教我养我十年的师傅,可是我却不知道她到底是谁,请你告诉我吧。”解罗裳上前一步,站在案边,与尹承德对峙。
雕花鎏金的香炉内焚烧的龙涎香慢慢升腾,无言的沉默。
“你师傅没有告诉你吗?”她是他的慈佑皇后啊,那个他原本以为在那场大火中香消玉殒的女子,那个曾经艳冠后宫,荣宠一时的女子。
“没有。”解罗裳摇头,师傅说,该知道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的。
尹承德的手指一阵不着痕迹的抽搐,幽深的琥珀色眸子轻轻颤动,暗沉眼底顷刻间不满一阵化不开的悲哀,很快又消失不见。她当真如此恨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