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满意了,冯京墨猛地又亲上来,这回不像方才那样温柔了。闯进来,不止是一个舌尖儿了。他挥兵而上,在慕白术的嘴里攻城略地,慕白术哪里抵抗得住,待要落荒而逃,却换来围追堵截,只好落得个束手就擒的结局。
枣泥被涂得满嘴都是,打完架的双蛇又开始缠绵起来,你缠我绕,难舍难分,平白生出无限的情意。
慕白术整个人都软了,眼软,腰软,腿软。站不住,便要向下滑。冯京墨连忙托住他,手架在他的腰上。
滑下去的时候,褂袄被蹭高,冯京墨的一只手直接贴在了他的皮肤上。慕白术感到一种无可言状的舒服,浑身上下的小虫子还在蠢蠢欲动,只有冯京墨的手贴着的地方,秋夜的清凉安抚了皮下的滚烫,犹如在夏日,饮了一碗梅子冰汤,从内到外的爽利。
救救我,动一下,慕白术在心里渴求着。贴着的地方是舒服了,可是其他的地方依旧难耐,就像煎熬中的人,一直熬着还好,一旦得了甜头,再熬便是噬骨蚀心了。
可即使不动,依旧是舒服的,慕白术无意识地从喉头溢出一声叹喟。空山幽谷,鸟睡虫眠,这一声千回百转,缠绵悱恻,传进慕白术耳中,竟没有听出是自己的声音。
冯京墨却像是从一声中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原本在外头的一只手也探进褂袄里,两只手便在他背上游走起来。
他的褂袄是不收腰的,冯京墨如入无人之地。慕白术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指沿着自己的脊椎上行,到肩胛骨那里被卡住。上不得便下,他双手分走左右,又沿着侧面滑下,捏住了他的腰。
腰要化了,他浑身冒着虚汗,意乱情迷地想着,除了大声喘气再做不了其他。喘出的气太热,遇着凉的空气,变成白烟,遮在眼前,模糊了月色。
好舒服,慕白术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可那双手却似乎并不满意,慕白术察觉到他的手指在他的袄裙腰头处不安分地打滑着。
食指轻轻按下,虽然他身上没多少肉,可还是被压出了一道缝,只一指宽,却足够了。手掌整个滑了进去,也许是因为那里的肉太嫩,粗砺的触觉从皮肤上传来,是指腹的茧子。
是因为长年拿枪吗?慕白术突然从沉沦中惊醒过来,他知道再往下会怎么样了。他是晓得男人之间的那回事的,当初,紫苑为了羞辱他,给他送了那种画本子来。他不知道是什么,拿来看了,翻了几页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面红耳赤地抛得老远。可就那几页的画,原本刻意遗忘的匆匆一瞥,现下突然都铺开在他的眼前,竟比当日看的时候,还要清楚。
不行的,不可以。若是被当家的发现,他的命,松童的命,甚至冯京墨的命…这里的男人,把贞洁看得比天还大,又把人命看得比蝼蚁还轻。在这里,将红杏出墙的女人浸猪笼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连官府都不管。
他听娘说起过,十多年前,有一位富家小姐,因为与人有私情,被活生生浸猪笼死了,她爹她娘眼睁睁地瞧着她沉下去。
他知道当家的顾忌着冯京墨,可顾忌多少?宜镇是世外桃源,便也无法无天,当家的就是天。当家的是带了队伍回来的,真要是发狠了,冯京墨一定是要吃亏的。
慕白术狠命推开冯京墨,没站稳倒退了两步。冯京墨有些愕然地看他,眼尾有些泛红,胸膛起伏着。
“我…我要回去了。”慕白术说。
冯京墨看着他,他受不住,垂下头。半晌之后,冯京墨的呼吸轻了一些,慕白术从眼角的余光瞧见他似乎抬手朝他伸过来,往后躲了一下。冯京墨却没做什么,只是将他一缕散落的碎发捋到耳后。
“那便回去吧,”冯京墨说,“夜深了,是该回了。我…再坐坐。”
慕白术提着褂裙拾级而下,松童还守在角门边,见他回来似乎有些吃惊。他没力气和松童说话,沉默着躺下,可却怎么都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是他在台阶上忍不住回首时,看到的冯京墨的样子。
他坐在石桌边,手握成个拳头,撑在太阳穴上。闭着眼,手指拨弄着桌上剥好的栗子。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复又睁开眼,眼睛像刚才被他喘出的白气模糊了的月色。瞧见他,浅浅地笑了,嘴唇微动,他瞧出是‘去吧’两个字。
他心里温暖,是满足的感觉。他遇见他,得他取字,又被他亲吻,他觉得够了。足够了,他这一生足够了,余下的日子他拥有了足够他回忆的东西。他想,以后只要回想起今夜这一吻,再苦的日子便也不难熬了罢。
他身子又开始发烫,眼眶热得厉害。慕白术闭上眼,将手指放到自己的嘴唇上,仿佛冯京墨又在吻他。
中秋是家宴,寿宴可是要大办的。镇上有头脸的都收了帖子,一大早,贺寿的人便踏破了门槛。
宜庄里,前几日就开始张灯结彩。红灯笼,红绸子,下人都换上了新衣裳。定窑白瓷的桂花被撤得干净,换上了“胭脂水”色的雍正粉彩橄榄瓶,里头插了露染燕脂的木芙蓉。临近晌午,晨间还是白色的花已经变了淡粉色。
想这“胭脂水”原本是雍正专用,如今竟能在江南小镇上看见,真真是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中午只招待本家,在前厅摆席,冯京墨也赶在开席前去讨喜。他一进去就拱着拳往老太太跟前走,嘴里说着,“给老太太贺寿。祝老太太,福如东海水长流,寿比南山不老松。”
喜顺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大红色绣金丝云纹的锦缎盒子。
“喜顺打开。”冯京墨说完嘴里的吉祥话,一挥手,喜顺依言打开,高举过胸。众人瞟着眼觑,只觉得金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