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都散了吧。”齐羽仪朝后面的人挥挥手,又问他,“去我那里?”
冯京墨点头,跟着齐羽仪往里走,来往的士官看到他们都立正行礼。从督军往下,所有的师长和旅长在司令部都有独立的办公室,他们走上二楼。楼梯一上去,正对一间很大的会议室,连通的是督军办公室和休憩间。会议室两头各有一条垂直的走廊,挨个是师长旅长们的办公室,齐羽仪的办公室便在左边最里头一间。
走到门口,齐羽仪突然停下,回头说,“喜德喜顺都别跟着了,你们兄弟也好久没见了,去说会儿话吧。”
喜德答应了,喜顺有点不情愿的样子。冯京墨知道他在怕什么,踢了他一脚,让他跟着喜德赶紧走。
喜德和喜顺是亲兄弟,逃难的时候和爹妈走散了,被他们爹捡回去,见他们年纪相仿,便让他们一人跟了一个。喜德打小稳重,每次喜顺捣蛋挨完揍,在喜德这儿还得再挨一顿。后来大家都大了,喜德不揍他了,但他还是害怕喜德。
这次两个多月没回来,喜德一定会揪着他问个清楚,要是被他发现有纰漏的地方,一顿罚是逃不掉的。
冯京墨一进屋就皱鼻子,里头的烟味有点大,他放轻了呼吸,没说什么。前头的齐羽仪倒是反应过来,回头问他,“刚才来了几个参谋,炮兵旅的魏朝山也来了,他那个大烟枪你是知道的。怎么办?要不去老头子那儿?”
冯京墨反手关上门,笑道,“哪儿那么金贵。”
他前几年还没满二十的时候,得过一次气胸。这病中医没什么办法,最后送去西医院做了手术,把家里人吓得不轻。从那之后,老头子就不让人在他面前抽烟了,自己都把烟戒了。医院里的大夫说,这病多发于高瘦的年轻男性,预后良好,一般过了二十就不会再发。
果然那之后注意了,再没发过。如今他早过了二十,这几年,老头子虽依旧是不在他面前抽的,但也是重新抽了起来。只有齐羽仪,时时刻刻留心着,跟着他的时候,是从没闻过烟味的。
齐羽仪往窗边走,冯京墨知道他是要去开窗,跟着一起过去了。烟味一时半刻散不尽,他们干脆靠在窗口,虽然有些冷,但空气清新。
这里看下去正是停车场,车辆进进出出的,虽然没有敢按喇叭的,但发动机的声音也足够吵了。也许是因为来往的车多,这一头的树都有些蔫蔫的,才十月底,树叶子已经黄了一大半了。
“真的要打?”
冯京墨问道,能让齐羽仪忘了他马上就到,任着魏朝山抽烟,一定不是小事。他似是漫不经心地往茶几上瞟了一眼,上头烟缸里头的香烟屁股都快铺出来了,一水儿的大前门。魏朝山是老北平人,看不上上海人喜欢的那些仙女牌,哈德门,说是娘们抽的,只抽大前门,所以味道特别凶。
“怕是逃不掉。”齐羽仪手里捏着一块黄金嵌翡翠的怀表,拇指挑开盖子又合上,挑开又合上。他从前也是抽烟的,为了冯京墨戒了,戒烟的时候难受,就靠玩怀表分散注意力。后来,烟是成功戒了,玩表的习惯却流了下来。
现在手里这块早就不是当年那块了,是他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冯京墨送他的。那时候,他们还在天津,冯京墨特地去北平的老字号宝恒祥定做的,里头的机芯是从上海亨德利调的货。原本亨德利是不做这样的买卖的,还亏得是冯京墨的二嫂与亨德利王老板的二小姐做过同学,托了人情才办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