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从小上树下河,偷鸡摸狗的事可没少干。“冯京墨把外套扔给他,拍拍手道。“等四少给你摘果子吃。”
“别,”慕白术叫他,“看把衣服弄脏了,还有鞋…”
冯京墨看了看自己,雪白的衬衣,锃亮的皮鞋。衬衣倒是无所谓,皮鞋是子鸿送的,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怎么办呢,他的视线落在慕白术身上,突然有了主意。他拿回慕白术怀里抱着的西装,随手扔在草坪上,“四少托着你,你来摘。”
慕白术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得双脚腾空,他一时惊慌,双手撑住冯京墨的肩头,这才稳住身形。
“快,摘大的。”
慕白术被这么一催,抬手便将最近的一颗摘了。摘完拿在手里,琢磨着再摘一颗。他动着脑袋在叶隙之间找起来,“往左一些。”
冯京墨跟着他的指挥跨了一步,“过了。”又退回来一些。慕白术伸手去够,可总是差一点。冯京墨抬头看他,看出他想摘哪颗,果然是颗又大又红的。他稍稍移了一点,把慕白术送到果子正下头,略微一蹲,随即便把他又往上颠了颠。
慕白术顺势抓住果子,随着下落,果子被扯了下来。动作有些大,带落了不少树叶,有几片落在他们头上。慕白术双只手都被占着,只好用手背去拍。冯京墨全不在意,蹲下身将西装平铺在地上,自己在旁边坐下。
“阿白,你坐这上面吧。”冯京墨仰头对他说。
今日上香,佛门净地,慕白术穿的是月白色的褂裙。他有些感激地坐下,将后摘的那颗给冯京墨递过去。冯京墨接过来,拿在手里把玩,看慕白术将自己的掰开,剥出一颗放进嘴里,问道,“好吃吗?”
“好吃。”野地里长的树,无人照料施肥剪枝,酸和涩占了上风,回味时才能品出一丝甜。
慕白术接连吃了好几颗,回头看冯京墨依旧在把玩,并没有吃的意思。
“你不吃吗?”
“太麻烦,四少不耐烦。”
“那你还让我摘?”
“请你吃啊。”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话了。冯京墨仰天躺下来,一手枕在脑后。天空特别蓝,是那种清透的蓝,不知是雨后的关系,还是因为在山里。云朵时不时飘过,像棉花一样,蓬松的。秋天的日头本就惨淡,被云一挡就彻底瞧不见了。
“阿白,同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慕白术顿了一下,“我以为你都知道了。我…嫁过来的事。”
“嫁过来以前的呢?”
“也没什么,”慕白术手里的动作停了,过了好久才又剥了一颗,没往嘴里送,就捏在指尖。“我爹是开医馆的,在镇子的另一头,离宜庄有些远。叫慕白医馆。”
“慕白医馆?”
“我娘姓白。”慕白术轻声说道,身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我十四岁的时候,爹出了意外过世了,二叔接了医馆。娘太伤心,不到两年也过世了,我便跟着二叔二婶过。紫苑便是二叔的女儿。”
“你二叔…待你可好?”
“好。”
“好为何答应让你嫁过来?”
慕白术不说话了,许久才开口,却似乎有些答非所问。
“父母双亡,能平安成人,已是造化了。”
但冯京墨听明白了,遮住日头的云被山风吹开了,阳光软软地漏下来,洒在他们身旁的草地上。
“阿白,你有没有心愿?”
慕白术没想到会等到这样的问题,有吗?当然有。可他不喜与人讲话,更毋论是吐露心声了。何况,他的心愿左右是无法实现的,想想都是意难平,又何必说与人呢。但此刻,他却不想沉默,更不想敷衍,他想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活一世也该有一次坦坦荡荡。
“我想脱了身上这束缚,离开宜庄那牢笼,重振爹的医馆。”
日头不知何时移到他们身上来了,虽然是软的,却更让人慵懒。从冯京墨的角度瞧过去,正好能看到慕白术手指间的那颗红石榴,透着光,晶莹剔透。
倦意袭来,冯京墨合了眼,嘴里嗫嚅着,也不管人能不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