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上,”冯京墨笑着揉京钰的脑门,把她的刘海揉得乱七八糟,“想好上哪个学校了吗?”
“嗯,”京钰含着筷子尖,连连点头,“我想上燕京。”
冯京墨手一顿,有些一言难尽地替她理了理刘海,话在嘴边咕噜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换了个婉转的问法。
“咱考得上吗?”
“哥,你说什么呢!”
好吧,看来还不够婉转。
冯京钰气鼓鼓地看冯京墨,“我这次考得可好了,足够进燕大了。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冯京墨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的气势愈来愈弱。
“就是,我的成绩可能只能上国文系,可我想上社会学系或新闻系。”
“那不怕,”冯京墨笑了,“燕京每年都有转系的名额,我去求你大哥的老丈人给你留意,但能不能考上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京钰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冯京墨,眨呀眨,黝黑的眼珠流光溢彩。慕白术看着她,觉得她此刻真是漂亮地惊人。
“真的?哥,我真的能去念吗?”
“当然真的。爹那里我去说,你放心去报名。大哥那边你不用管,钱也不用你操心,咱们家还轮不到他做主。”
冯京墨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一声嗤笑,拿筷子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装什么装,假惺惺的,你这次来,不是来搬我这个救兵的?”
京钰被戳穿,也不羞,朝冯京墨吐吐舌头,又一心一意吃她的桂花糖藕了。
慕白术看着他们兄妹一来一往,眉眼温柔地一沓糊涂,心里哪里还记挂周老板的戏,只觉得眼前的一幕才是人间最美的场景,百看不厌。
及至到了天蟾剧院门口,方才知道自己又井底之蛙了一番。周老板的戏果然不同凡响,慕白术没进场就被剧院外头的人流吓到了。那些都是没办法搞到票,到门口来碰运气的。运气好,碰到有人退票,运气不好,也算来凑个热闹。
等到进去了,又吃惊了一场,门厅里一水的花篮,都是恭祝演出成功的。连齐解源落款的都有,慕白术特意去看了那一只,总觉得绸带上头的字有些眼熟。他扭头去看冯京墨,冯京墨也大方地点头,偷偷凑近他耳边说,“我的名头小,送过来也被扔在外头,只好借子鸿他爹个名头,被知道了可能会挨揍。”
再往里走,又被剧院的派头震住了。慕白术以为,再大的剧院,也就两层了,谁知天蟾竟有四层,顶上是个穹顶,舞台也与众不同,是个外凸的半圆形,他粗略算了一下,一场下来,最少能坐三千多人。
领位的带着他们往上走,是二楼的包间,不在正中,偏左一些。
京钰等人出去了,才问冯京墨,“哥你不是打着齐伯伯的名号来的吗?怎么还只能坐这么偏的包厢,那正中间的谁坐?”
冯京墨笑而不语,先对喜顺使了个眼色,喜顺敛首而出。冯京墨才拿起戏单子看起来,半带玩笑着说,“在这大上海滩,我们算什么,看得起我们的可没几个。”
京钰立刻便不服气了,她年纪最小,打记事起,他爹和齐羽仪他爹已经称霸天津了,谁敢看不起他们。如今听了她哥哥妄自菲薄的话,心里不舒服,正要说话,跑堂送茶水小吃进来了。
喜顺不在,冯京墨让慕白术打赏,他拿捏不好赏多少,犹豫了一下。就这么点犹豫的功夫,京钰抓了一把钱就往跑堂手里塞,倒把跑堂吓了一跳。冯京墨知道她是因为他方才的话憋气,心里暗笑。
一会儿,喜顺回来了,附耳在冯京墨耳边说了什么。喜顺的脸色不大好,冯京墨倒是看不出喜怒,半晌,才淡淡地说,“既然今日都不来,那就见见周老板把,替我下帖子。”
喜顺回道,“已经下了。”
冯京墨点点头,喜顺见他没有其他吩咐,便往后退,被京钰悄悄拉住,问他中间的包间是谁?喜顺去看冯京墨,见他不置可否,却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便轻声同京钰讲起来。
“今日那里的包间没有人。”
“没有人?”京钰一心想看看,什么人比她哥,比齐伯伯还厉害,听说没人,便有些没意思,“不是说一票难求么,怎么空着包间。”
“这间天蟾戏院是何老板的生意,中间那几个包间是不对外售票的,都是留着给黄老板,杜老板和张老板的。”喜顺耐心解释。
“黄老板,杜老板,张老板?”
后台紧锣密鼓地敲打起来,周老板一个亮嗓,还未登台,台下便已是一片叫好。冯京墨捧着茶碗,眼睛盯着出将门。在锣鼓喧天的间隙中,双唇轻动。
“青帮的黄老板,杜老板和张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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