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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会(1 / 2)

“去吧,别怕。”喜顺拉着松童出了门房,轻轻推了他一把。

松童回头看他,欲言又止,却还是咬了牙,转身而走。刚才那个妈子等在门口,待他走近,领他进了屋,朝二楼指了指,人就不见了。

松童小心地走在楼梯上,尽量不发出声音。离二楼越近,他的心跳得越快,他仿佛听见整个房子里都充斥着他的心跳声。

他看见二楼有一扇门,开了一道缝,似乎在等他。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慢慢看见一个跪着的背影,是慕白术。他轻轻推了一下,房门缓缓滑开,又是一个跪着的背影,是冯京墨。

他跨前一步,终于看到了那个人。

他坐在沙发正中,穿着笔挺的长衫,头发向后梳着,一丝不乱。他看起来那样年轻,儒雅,只是眼眶全红了。

那是他爹,他只看一眼就知道了,因为,他有一双几乎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

“松童。”周老板双唇颤抖,几乎发不出声音。他也只一眼就知道了,那是他儿子。因为,他长得几乎和楚云一模一样。

“爹。”

四个人都哭红了眼,两个互相抱着坐在沙发上,两个牵着手跪在地上。

“起来吧。”

骤然听到周老板的话,慕白术和冯京墨面面相觑,尤其是冯京墨,他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却没想到听到了起来吧三个字。

他眨着眼去看周老板,眼皮子吧嗒吧嗒的,看的周老板心里生气,抓起手边的扇子就把他的脸往一边拨。

“臭小子,看什么看。还不把十洲扶起来。”

其实,他早有察觉到有异了。如果松童只是捡回去的,怎么会如此识文断字,精通医术。如果只是小厮,又何必怕陈泽元到如此地步,虽说拐骗下人私奔说出去丢人,但陈泽元未必会因为这样的事和冯京墨翻脸。

一开始,是因为震惊没有察觉,到后来,是因为喜爱故意不让自己察觉。

他是真的喜欢这两个孩子,一个温婉可人,一个英挺俊逸,一个悬壶济世,一个精忠报国。怎么能不喜欢呢,哪怕一开始他们是报有目的来接触他,但他还是被这两个孩子收了心。

更何况,怎么说都是慕白术家救了松童,给他一命,也给了他家。他们是松童的救命恩人,更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怎么能不感激他们,因为他们,他才有了补偿松童的机会。

他又怎么去怪他们呢,他们不是故意冒名顶替,而是同松童走散了。而他们寻回松童的第二天,便带松童来认错。

冯京墨这个臭小子,他原本还想装腔作势地打他几下,谁知看着他的脸,连骂都不舍得骂。真是越想越气人。

松童早就扶着慕白术起来了,周老板实在没忍住,指着冯京墨骂了一句,“臭小子。”

谁知,话音未落,松童回头就瞪他,“不许骂我们姑爷。”

周老板愕然,慕白术脸红,只有冯京墨笑,偷偷夸松童好孩子。松童回过神,也红了脸,于是,冯京墨反倒成了最大的赢家。

喜顺终于可以也进去了,周老板的小饭厅第一次坐了这么多人。他一刻不停地给松童夹菜,自己一口都顾不上吃。这回他是真的高兴了,认回松童没有顾忌,他可以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他也有儿子了。

等到一顿饭吃饭,松童要去上工了,周老板才吞吞吐吐,别别扭扭地试探,问松童能不能住过来。松童一口回绝,他要和慕白术住。周老板只好去贿赂冯京墨,冯京墨自然是要鞍前马后的,好劝歹劝才说动松童。

他说慕白术每天都要学习,本来休息的时间就短,松童又是凌晨两三点才能回家,多少要影响慕白术休息。松童一听有道理,才答应平时住过来,休息日还是要住回去的。又说他不马上过来,至少要让他和公子住够一个星期才行。

周老板乐得不行,连连答应,他早就想好要把阳光最好那间给松童,所有的家具都要换新的,一个星期正好。他又听冯京墨提到松童以后想做编辑,第二天就请了替他请了先生。

细竹拼出了围墙,门檐下挂着两盏细长的大红提灯,提灯后面是半截海蓝色的织布暖廉。暖廉一分为二,两边各有一个白色的半圆,拼成一个圆圈。圆圈里有一个草字,颜体不像颜体,柳体不像柳体,仔细看,似乎是个金字。

掀开暖廉,门口是一条白色碎砂石铺成的一路,每个一段有一块黑石原石,正好是一步的距离。小径的两边,是绿苔铺就的花园,夜深了,看不清有些什么花草,只觉树影婆娑,暗香袭人。

花园与小径的交接处,隔两三米便有一座石灯笼,一直延展到主屋。远远地,已有丝竹吟笑之声。再往里走,花香淡去,脂粉香渐盛。

白纸糊的格子木门向两边打开,两个和服女子跪于地下,以颡稽地。她们的后领开得很低,露出整个脖子,发际线被修成拱门的样子,有细小的绒毛浮起。

“齐様、お待たせしました。”

她们用娇媚的日语说。

齐羽仪脱了鞋,跨上内室的榻榻米,那两个女子站起,引着他往里走。这里是三面可开的结构,对面和左边是一样的移门。只有右边是墙,画着日式壁画,齐羽仪细看一眼,是源氏物语的场景。

她们笔直走着,未几,对面的移门打开,里面依旧是两位稽颡的和服女子。又是一进,第三扇门打开,这次,除了女子,里面正中间放了一张漆花木几。木几的这边,放着一块方形的红色织锦坐垫,对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人手里正拿着一个粗瓷小杯,杯子是是碧绿浓稠的抹茶。他看见齐羽仪,微微一笑。

“齐君,お久しぶり。”

“お久しぶり、山本君。”

齐羽仪始终浅笑盈盈,几年了,他的日语似乎没怎么退步。而山本竟然学了汉语,说得还有模有样的。他们饮酒谈天,说说在日本的往事,聊聊在中国的近况,评评天,论论菜。负责给他们斟酒的两个日本少女偶尔对视一笑,伺候这样的客人真是太轻松了。只可惜,像这样朋友之间来浅谈的翩翩少年,实在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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