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姐醒来,素月立刻遣人去传话,不多时,颜夫人和府里的大夫先后赶到。
大夫诊治过后,称已无大碍,颜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吩咐婢女拿了方子去煎药。
室内重新恢复安静,颜珞笙忽然倾过身去,环住颜夫人的腰,将脑袋埋入她的怀里。
温暖而馨香的气息,熟悉却遥远得恍如隔世,她闷闷地唤了一声“阿娘”,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一举动让颜夫人有些意外。
女儿娴静自持、克己守礼,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孩童般的举动。
但她并未制止,含着笑意摸了摸女儿丝缎般的长发。
许久,颜珞笙依依不舍地放开她,极尽所能让自己显得平静:“阿娘,父亲和阿兄呢?”
“你父亲一早就被陛下传入宫了,说有要事相商。”颜夫人替她理了理鬓发,“玖竹和我一起到的,他不便进来,还在前堂等着。”
颜珞笙忙道:“阿娘,我想见阿兄。”
颜夫人点点头,令婢女们服侍她梳洗更衣。
收拾妥当,颜珞笙随母亲转入前堂,一眼便看到了兄长的身影。
十六岁的少年,生得姿容俊朗、身形挺拔,此时虽端坐在桌前,但目光却频频向内室的方向张望,眉目间尽是遮掩不住的关切与忧虑。
颜珞笙感到视线有一刹那的模糊,好在她及时稳住了情绪,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碍于母亲和下人们在场,她不好对颜玖竹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只在他对面落座,笑着唤了一声“阿兄”。
颜玖竹见妹妹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适才放下心来:“阿音,你可算是大好了。”
颜珞笙的目光在母亲和兄长身上流连,忽然想起什么:“阿兄,你今日怎么没有入宫?”
颜玖竹是皇子伴读,按理说此时应当还在宫中做早课。
“你昨晚病得那么严重,我哪还有心思进宫。”颜玖竹叹气。
“你阿兄可是急得一宿都没睡着。”颜夫人既心疼又有些无奈。
一双儿女兄妹情深,若在寻常人家自然是美谈,但颜家高门大户,丈夫位高权重,儿子又身份特殊,他因为妹妹生病便告假翘课,落在旁人眼里,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颜夫人心中千头万绪,却不便在儿女面前表露。
闲聊几句后,她对兄妹二人叮嘱一番,便率先离开了。
待母亲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颜珞笙目光一转,坐到颜玖竹身边,摇着他的手臂道:“阿兄,陪我出去荡秋千吧。”
“不成。”颜玖竹断然拒绝,“你病刚好,万一再吹了风,父亲可不会饶我。”
颜珞笙没有说话,只是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神色颇为委屈。
她的眼睛生得极美,顾盼流转间熠熠生辉,像是会说话一般。
颜玖竹难以招架,很快败下阵来,叹息道:“好吧,听你的。”
难得妹妹撒一次娇,大不了被父亲家法伺候,反正他勤于习武,身强体健,至多在榻上躺几天,便又是好汉一条。
颜珞笙套上防寒衣物,来到院中,动作灵巧地登上了秋千。
颜玖竹的力道掌握得很好,一点一点将她扬起。
正月十六,天气并不算暖,风拂在颊边,有着挥之不去的凉意。
颜珞笙的心情却是极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沐浴着冬日的阳光,尽情呼吸新鲜又自由的空气,耳畔传来兄长爽朗的笑声,让她的一颗心快活得像是要飞起来。
身体越来越轻,她让颜玖竹躲开,借助自己的力量控制秋千起伏。
这是她前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当日她满身鲜血被顾振远救下,自此元气大损,之后的十年汤药不离身,别说从事剧烈活动,走路久了都会喘息不已。
而如今,她丝毫没有昨夜刚发过烧的感觉,随着肢体舒展,一股暖意从内而外地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甚至开始感觉不到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停下来,平复气息,畅快地呼出一口气。
颜玖竹见她面色如常,看起来没有半分不适,悬着的心也落了回去。
傍晚时分,颜晟从宫中回来,得知颜玖竹翘了早课,登时一番斥责。
颜珞笙有恩必报,赶忙为兄长说情:“父亲息怒,都是女儿不好,若非女儿突然病倒,阿兄也不至于心思忧虑、一宿未眠。至于缺课,阿兄更是情非得已,一方面记挂女儿,神思难免无法集中,外加精力不济,若是在夫子和诸位殿下面前闹了笑话,岂不是连累父亲一道难堪。”
又道:“请父亲放心,阿兄今日都在和女儿一同读书。”
颜晟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神色不觉缓和了几分,但依旧没好气道:“玖竹一个时辰后到我书房来,我倒要考一考你,今日都读了些什么书。”
意料之中看到儿子垮下脸,他恨铁不成钢地别开了视线。
再看颜珞笙,颜晟心中愈发惋惜,只恨她没有投胎成男儿身。
敛起心神,他想到今日宫中发生的事,屏退了一众下人,对妻子儿女道:“今早陛下召我和几位朝廷大员入宫,是要商量立太子一事。”
猝不及防听到“太子”二字,颜珞笙端着茶杯的手不由一顿。
颜晟神色复杂道:“陛下原本打算下诏立宣王为太子,之前便多次与我等商议,但昨夜宣王突然出言顶撞,陛下大怒,罚他禁足,决定搁置立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