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姐原本是真心想与颜珞笙结交。
昨日她虽一时气愤,但冷静下来仔细回想,颜小姐似乎也没做错什么,从头到尾都是宣王在对她示好,尊卑有别,她只能勉为其难地留下应付。
尤其是傍晚听到她称病去玄清观修养的消息,不禁又对她多了几分同情。
设身处地,假使自己被庆王步步紧逼,恐怕都无法像她一样淡定。
于是借着陪母亲来玄清观参拜的由头,打算与她重修旧好。
岂料还没来得及询问她的住处,她就主动现身,看起来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愁云惨雾,而站在她身边的,正是她“避之不及”的宣王。
钟小姐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碍于母亲和宣王在场,她无法质问这位表里不一的颜小姐,只得耐着性子随母亲走过去,与对方互相见礼。
向宣王问安后,她的目光在颜珞笙沾满污泥的裙摆上打了个转,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宣王道:“今日我不请自来,多有叨扰,还望颜小姐见谅。”
颜珞笙垂眸:“殿下言重。”
“回见。”宣王与她说罢,对钟家母女微微颔首致意,径自离开了。
钟小姐耳闻目睹,感到不可思议。
本以为颜小姐瓜田李下不懂避嫌,谁知竟是宣王主动找上门。
颜小姐现在这副尊容,对任何有头有脸的名门闺秀来说都是大忌,宣王却与她相谈甚欢,甚至还约她“回见”。
她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出了问题,不然就是宣王吃错了药。
钟夫人觉察出女儿的异样,轻咳一声。
钟小姐回过神来,也无心再与颜珞笙多说些什么,搀着母亲离开。
出了玄清观,迎面看到两个眼熟的人影,似乎是颜小姐的兄长和昨日那位聂小姐。
钟小姐心中有气,并不想与他们打招呼,假装侧头与母亲交谈,径直越过两人,走向自家马车。
上车后,钟夫人淡声道:“阿蕙,我与你说过多少次,目光要放长远些。”
钟小姐低下头:“阿娘教训得是。”
“庆王殿下的生辰就快到了,你须得好好准备。”钟夫人端起茶碗,轻轻地饮了一口,“以后少和那颜家小姐往来,她与你不是一路人。”
钟小姐脸色愈发苍白,却只能点点头,顺从应下。
钟夫人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靠在软垫上开始闭目养神。
昨日之事,她已从儿子那里听得前因后果,只觉可笑。
颜家祖上煊赫,出过的名士数不胜数,颜晟更是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与自家公爹分庭抗礼,但偌大一个家族,终究逃不过盛极而衰的命运,颜晟那儿子不学无术、难成气候,女儿自甘堕落、亲近寒门,简直丢尽了祖宗脸面。
她还记得早些年,钟家一度动过与颜家结亲的念头,若非颜公子突然出事,只怕自家女儿已经与他订下婚约。
现在想来,颇有几分庆幸,颜家兄妹烂泥扶不上墙,相比之下,谢家和庆王才是前途无量。
至于宣王,年纪轻不懂事,早晚会后悔与这对兄妹为伍。
颜家凋敝在所难免,如今,时运已经站在了他们钟家这一边。
颜珞笙目送姜义恒随云知真人的弟子离去,正要回厢房,忽然听得有人在背后喊:“阿音。”
她转过身,不禁意外:“阿兄,清羽,你们怎么……”
“我来看你,顺带帮阿娘传个话。”颜玖竹道,“正巧遇到聂小姐。”
“阿音,我听到一些传闻,实在放心不下。”聂清羽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见你安好,我就……你这裙子……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不提也罢。”颜珞笙无奈笑道,旋即招呼两人,“既然来了,就一道用饭吧,顺便对我讲讲,外面流言蜚语把我传成了什么样。”
行至院中,颜珞笙令婢女去准备饭食,示意两人在石凳上落座。
聂清羽的视线仍旧落在她的裙摆上:“阿音,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不了,时间有限,你们还要赶在宵禁前回去。”颜珞笙哂然,“都是自己人,我不介意,难道你们还嫌弃我不成?”
聂清羽扑哧一笑,心中对她愈发亲近几分。
“阿音,”颜玖竹忽然问道,“你今日可曾见过钟小姐?”
“一面之缘,她应当是陪钟夫人上香。”颜珞笙明白他的担忧,略作思忖,如实道,“宣王殿下也在场,并没有让她为难我。”
见两人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的神色,连忙又道:“殿下前来拜访云知真人,请她择日为皇后娘娘讲经,与我只是碰巧遇见。”
颜玖竹放下心来,回到正题:“我听阿娘说,你想去纪家别庄借住。”
颜珞笙默认,却听他道:“阿娘方才收到来信,舅母与二位表兄即将进京,可能会在此盘亘一段时日。别庄要用来招待他们,你暂时去不得了。”
他口中的舅母和表兄,是颜夫人的长嫂纪夫人,以及她的两个儿子纪茂和纪荣。
颜珞笙才想起,前世是有这么一回事。大表兄奉舅父之命来京城打点生意,而舅母携二表兄随行,则是为了请父亲为他谋个一官半职。
纪家几代经商,总想往官场靠拢,却苦于机会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