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义恒觉察到她的异样:“怎么了?”
颜珞笙压下心神不宁,低声道:“公子,我们回去吧。”
说话间,那人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潮中。
姜义恒没再多言,与她乘着夜色离开了码头。
回到王府,进入听风院,颜珞笙斟酌言辞,解释道:“方才我看到一个人颇为眼熟,想起之前在长安见过,来自顾家,与协同天渊人行刺聂寺卿的那个当是一路人。”
她问道:“当时殿下拿到刺客的腰牌,可有查出些什么?顾绍地位尴尬,多年来行事低调,恨不得夹紧尾巴做人,怎会如此胆大妄为,谋害朝廷命官?”
她有心对顾振远点名道姓,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拐弯抹角提及顾家。
姜义恒将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收归眼底,善解人意道:“与顾绍无关,他有一个名叫顾振远的儿子,八成出自他的手笔。”
颜珞笙一怔,就听他道:“那次行动,刺客认错了马车,导致功亏一篑,若非你提醒,谁都想不到聂寺卿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我没有正当理由大张旗鼓地调查,只能派人去长安,留意顾家近来的动向。顾绍及其妻妾儿女常年闭门不出,衣食和起居用品均为下人采买,前朝遗老遗少也不愿与他们交往,顾家就像与世隔绝。我的人明察暗访数月,并未发现他们有任何可疑举动。”
“但顾振远除外,他是顾绍的一位妾室所出,生母早亡,与父亲关系淡漠,十几岁就独自去外面闯荡,腰牌多半属于他,你见到的佩戴此物之人,许是他留在长安的内应。”
姜义恒这番话真假参半。遣人去调查顾家是真,但他知道,顾振远的人不可能戴着腰牌招摇过市,颜珞笙自称见过,并不是在长安,而是前世。
他如此一提,她就不必再遮遮掩掩。
果不其然,颜珞笙闻言,仿佛松了口气,试探道:“殿下可知此人现在何处?”
姜义恒配合道:“尚未查明。”
颜珞笙叹息:“倘若不是巧合,如今他正假借一个叫做‘甄先生’的名号,在洛阳为纪家……或者说是为我父亲效命,我偶然听闻我父亲说出关于那只镯子的计划时,他就在场。我一直不知他的身份,后来去了长安,在诚伯身边发现顾家的人,也没怀疑到他,现在想来,应该是他的安排。”
说罢,她又连忙道:“但他意图行刺聂寺卿之事,我父亲未必知情。”
姜义恒心下好笑,喝茶掩饰过去,装作一无所知。
所幸在两人不遗余力的演戏下,终于可以将顾振远拿到明面上说。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颜珞笙蹙了蹙眉,“他目前身为一个账房先生,怎会有能耐驱使那么多人为他效力,甚至还包括天渊的杀手。天渊与中原势同水火,若说拉拢他们,即使顾家出面也很难做到,我想不通,顾振远许给他们什么好处。”
“或许他借助了妻族的力量。”姜义恒猜测道,“阿音,你对他夫人了解多少?”
这句倒是问得诚恳,顾夫人来历成谜,前世他用尽一切门路,都没查到有价值的信息。
颜珞笙却摇了摇头:“我只知她姓甄,和顾振远生有一个女儿,母女二人身体都不大好,一年到头大多数时间都在病中。我未曾见过她们,但听旁人说起她们的病症……很像木雅仿造的那份‘晓春寒’所致。”
她自知这个说法十分牵强,却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借口。
好在姜义恒没有追究,或许是对她过于信任。
她又道:“七月十五那天,木雅单独留我交谈,我趁机将此事告知于她,她说,她已经研制出解药,可以救顾夫人母女的性命。”
这个倒是被姜义恒料中。
当日他从沈岷嘴里套话,得知顾夫人身上的毒并非出自他手,之后听木雅提及往事,心头疑惑顿时迎刃而解。第二天,颜珞笙告诉他,木雅有办法去除八叔体内的“晓春寒”,他便知道,她必定也询问了顾夫人母女的事。
无论顾振远做过什么,他的女儿终归是无辜,以颜珞笙的脾性,哪怕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位顾小姐丧命。
至于顾夫人,是否与顾振远同谋不得而知,但这一世,她活下来,兴许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他按捺思绪,笑了笑道:“我忽然有些好奇,木雅把你留下所为何事?”
“也……也没什么。”颜珞笙支吾道,然而视线相触,他眼眸中无辜又清澈的光亮让她无所遁形,她瞬间缴械投降,如实坦言,“她向我道歉,承认了‘新婚之夜’在我们屋里下药的事,她怕我吃亏,自认非常愧对于我。”
她幽幽一叹:“是,我简直太吃亏了,本来有机会和沈公子睡一觉,可惜沈公子意志坚定,大巫医的‘一晌贪欢’完全不是对手。”
姜义恒哑然失笑:“怎么,你就这么想和我睡?”
颜珞笙点点头,直言不讳道:“此乃我梦寐以求。”
她原本认为,自己只是想要一个象征夫妻之实的敦伦之礼,但经过昨日的事,她适才明白,无关各种由头,只有单纯的、对心上人身体的渴望。
一些画面不合时宜地闯入脑海,她躲在屏风后,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襕袍,肩背线条比庭院中的箭竹还要赏心悦目,墨色长发散落倾泻,被灯火映照出绸缎般的光泽。
汤池水雾氤氲升起,素衣的少年宛如出尘谪仙,却又有着引人堕落的蛊惑力。
以至于她没能坚持到他衣衫尽褪,就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只想迫不及待地将他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