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珞笙与颜玖竹脚下生风,匆匆赶往事发地点。
人群已经散去,石桌边沿有一滩刺目的鲜血,顺着淌在地上、渗入砖缝。
几名内侍打了水来,试图清洗现场的狼藉。
颜玖竹认得其中一人,上前问道:“秦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秦公公见是熟人,也没避讳,三言两语讲述了经过。
方才在园中,有贵公子心血来潮,提议寻处空地比试投壶,得众人同意,还邀请了几位皇子。
期间不知为何,庆王与宣王、瑞王发生口角,一时冲动,竟要对两人大打出手。
彼时,宣王和瑞王已转身离去,不知庆王骤然发难,距离最近的赵三公子下意识去拦他,被愤怒的庆王一把推开,整个摔倒,磕在石桌边,当即昏迷不醒。
秦公公不敢予以置评,唉声叹气道:“奴婢听闻,赵将军过些日子就要班师回朝,孰料他儿子竟遭遇这种事,但愿赵三公子吉人天相,能够转危为安。”
颜玖竹听得胆战心惊,不觉抽了口凉气:“请问赵公子现在何处?”
秦公公说了距此最近的一间宫室名称,颜玖竹谢过,携颜珞笙离去。
兄妹二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地越走越快。
颜玖竹挂念着赵景川的安危,心里七上八下。
按说以庆王的三脚猫功夫,对宣王和瑞王构不成任何威胁,甚至压根无需宣王动手,瑞王就能轻而易举地制伏他。可换做赵景川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后果不堪设想。
天晓得他怎会有如此勇气,不假思索地去阻拦气头上的庆王。
颜珞笙知道兄长与赵家的公子们交情不浅,难免也心生担忧。
她回忆前世,赵三公子命中并无此劫,他虽不能像兄弟姊妹们一样骑马弯弓,在舞文弄墨上却颇有造诣,还曾参加科考、高中状元。
赵将军对这个儿子颇引以为傲,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皇室很难与人交待。
两人赶到时,殿中已聚了好些人,颜珞笙不便进去探望,留在外间等候。
目之所及,一位妙龄少女啜泣不止,左右贵女和宫人正低声安慰,颜珞笙认出是萧尚书家八小姐,与赵三公子郎情妾意,只等着赵将军从青奚回来,派人去萧家提亲。
她默然叹息,视线梭巡,找到林公公的身影,打算过去询问一下详细情况。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贵妃娘娘驾到!”
在场的连忙行礼,其他人也闻声走出内殿,赵公子的母亲和兄姊赫然在列。
贵妃无视了一旁欲言又止、面色惶恐的庆王,径直去扶赵夫人,温声细语地安慰道:“赵夫人不必多礼,救人要紧,本宫已派人去请奉御,令公子定会平安无事。”
赵夫人是赵将军相识于微末的发妻,性情直爽,从来不兴拐弯抹角那一套,她维持着请安的姿势:“臣妇多谢娘娘好意,不劳娘娘挂心,尚药局的两名奉御已被宣王殿下请来,正在里面为小儿诊治。小儿不自量力,胆敢冲撞庆王殿下,待他转醒,臣妇便令他向殿下负荆请罪。”
贵妃与赵夫人私交不多,只对她脾性有所耳闻,一时竟无从辨别她是真心实意还是阴阳怪调。
偏生庆王动手在先,她理屈词穷,不得不忍气吞声。
她不想当众责骂庆王,避重就轻道:“奉御已至,那是再好不过,本宫随您进去看看。”
却被赵夫人礼貌回绝:“今日是娘娘寿辰,见血不吉,还请娘娘移驾凝碧池,以免耽误盛宴。”
赵夫人有功夫在身,行礼的姿势纹丝不动,贵妃虽是武将之女,但自从做了定南王世子的侧妃,她力求仪态端庄,别说舞刀弄枪,就连出门都不再骑马,现下完全不是赵夫人的对手。
赵家大公子、二公子和大小姐立在母亲身后,齐齐行礼,却也没有分毫让路的意思。
贵妃尴尬不已,干笑道:“既然如此,本宫就不多打扰了,务必请两位奉御治好赵公子,若需任何珍贵药材,都可以来禀报本宫。”
她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再自讨没趣,在一片恭送声中离开。
庆王迟疑片刻,趁没人注意自己,一溜烟追了出去。
他生怕继续留在这,倘若赵三公子命薄,两腿一蹬咽了气,自己也会被他那蛮横无理的母亲和兄姊当庭打死。
不就是随手推搡了一把,哪个想到他倒大霉,偏偏后脑勺撞在石桌上?
再说,自己要揍宣王和瑞王,又关他何事?谁叫他心里没个斤两,非要螳臂当车。
贵妃母子一经消失,赵夫人立刻收起满面漠然,心急火燎地返回内殿。
颜珞笙闻到隐约的血腥气,三两步走到姜义恒身边,忧心忡忡道:“殿下,赵公子情况如何?你和瑞王殿下有没有受伤?”
姜义恒的神色是少见的凝重,看到赵家人悉数走进内殿,才轻声道:“我和阿弟没事,景川……有些不大好。”
颜珞笙刚想告诉他,方才在望春宫没看到宋昭容,此人许是已经去了沈皇后那,却蓦然一顿。
这边差点闹出人命,皇帝却连个影子都不见,以他对赵将军的重视,实在有些反常。
只可能,他被更要紧的事情绊住,暂时难以抽身。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姜义恒显然也意识到这点,对上她征询的目光,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