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那我就先走了。”涂艳山道,“您在天界一定要自己保重。”
“啰嗦。”郁烈给了她一个爱的脑瓜崩,“快去吧。”
润玉回到璇玑宫时,正好看到涂艳山揉着脑袋,恋恋不舍地和郁烈道别,然后一脸悲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不由十分疑惑。
“这是怎么了?”
郁烈正低着头研究桌上的棋局,闻言毫不在意地说:“积玉殿寿宴,艳山是涂灵氏的少族长,要随着族里去贺寿的。”
润玉在他对面坐下,问道:“你就不回去看看?”
郁烈笑了一声,“我要是回去,那不叫‘贺寿’,叫‘挑衅’——积玉殿能气得少活好几天。”
润玉也就不再劝他,两个人下了一回棋,郁烈毫无意外地再次获得了“被碾压式失败”。
“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下棋的水平还算可以。”郁烈将手中的棋子一丢,叹息道。
两人之间的棋盘上,黑子已经被围剿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润玉看着黑子那种“在噩梦里都不会出现”的惨淡棋局,委婉地问:“你和几个人下过棋?”
郁烈思索片刻,道:“好吧,我只和真真下过棋,她的水平比我还糟糕。”
润玉笑着摇摇头,起身到棋盘一侧,一手执黑一手执白,竟然也渐渐挽救了黑子的颓势,两方逐渐胶着起来。
郁烈撑着脑袋看他下棋,一时只觉得那执棋的手也好看,立着的人也好看。和煦的阳光洒落下来,在棋子上点染出耀耀的光辉;微风轻拂,送来空气中清淡悠远的香气。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润玉一开始的确在专心下棋,但旁边一直有一道灼灼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已经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程度。
“你好看。”
润玉手一抖,一颗白子落下去,仿佛自杀一样把自己送进了黑子的包围圈里。
郁烈一看他虽面上波澜不惊,耳朵却悄悄地红了,顿时产生了一种自己好似是恶棍的错觉,急忙找补道:“咳,我是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1]”
——有什么区别吗?!
润玉轻斥这个不着调的人一句:“胡闹。”却也没有真的生气。
但是棋是已经下不下去了。
恰好在这时,自外面走进一个人。
郁烈扫了来人一眼,起身道:“火神估计有些话要与你说,我先回避一下。”
润玉点点头。于是旭凤走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负手进了正殿,而自己的兄长正略低头看桌子上的棋局,见他来了,便扬手一扫,将桌上的棋盘清走。
“怎么把棋撤了,不下一盘?”旭凤一时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低声道。
润玉面色淡然,“你我下棋,从来都是你赢一局我赢一局,毫无悬念,有何意义。”
“也罢。”旭凤在桌边坐下,一阵灵光变幻出一壶酒和两个白玉杯,“今日,我是来寻你喝一杯的。”
润玉便在他对面坐下。
旭凤给杯中倒上酒,举杯道:“你生母之事,我已知晓,这杯酒,是我替母神赔罪的。”
润玉淡淡地说:“重孝在身,不便饮酒。”
旭凤微怔,道:“是我疏忽了。”
“再者,”润玉平和的声音中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淡,“母神是母神,你是你,你又何必替她赔罪。”
旭凤歉疚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生母——”
润玉打断他的话,平静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太了解旭凤,所以知道他没有什么坏心,只是单纯替母亲道歉。
可是有些事情,是一句道歉就能抹消得了的吗?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替荼姚道歉呢?
他想起郁烈之前说旭凤太过天真,现在想来,真是一语中的。
润玉不欲再与他谈论这个话题——左右也一定是谈论不出什么结果的。于是道:“我生母一事,牵扯到天界和冥界,干系颇多。道歉之语,以后不必再提。你还在禁足,别又惹得父帝与母神不开心,这些事情,你不要管了。”
旭凤坚持道:“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母神所作所为我并不认同。说句不敬的话,你我的母亲,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你我而筹谋。所爱非其道,想必你也深有同感。我本就对母神替我铺设的天帝之路毫无兴趣,兄长比我贤能稳妥,日后我愿追随兄长,臣服于兄长,我也希望,兄长愿意原谅母神。”
“旭凤,你能这么说,我心领了。只是——”润玉面色平静,话锋一转,“你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吧?”
旭凤深吸一口气,终是道:“还有一事相求。”
润玉说:“锦觅?”
一个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旭凤默然。锦觅已将之前的事告诉了他,但他实在揣摩不透兄长的意思。眼见润玉冷冷淡淡抛出一个问句,他心里越发没底,正在思考怎么措辞,润玉已经敛衣起身,淡淡道:
“火神对我的未婚妻,似乎分外地上心。”
旭凤也站起身来,道:“我希望你能取消与锦觅的婚约。天界的权力,我不会与你相争,也会替母神赔罪,我唯独希望你能放下锦觅。”
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回答,在此情此境下听来,竟让人觉出几分滑稽与荒谬。
“我与锦觅的婚约,是父帝与水神定下的,我有何权力说放下就能放下。”润玉转身直视旭凤,冷声道,“再者,天界的权力,从来都是握在父帝与母神的手中,他们愿意交给谁,不是你争与不争能够决定的,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