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的儿子还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这句话说得极轻,好似一场梦幻泡影;但话语间的内容,却不啻万钧雷霆。
润玉讶然抬头,积玉殿早已不见了踪影,连带着那个圆圆脸的侍女也不见了,此地只剩下他一人。
——不,也不能说只有他一人。
郁真真从亭子旁边的古树后探出一颗脑袋,亭中人与亭外人面面相觑,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疑惑和茫然:
积玉殿,什么时候有过儿子?
两人相隔十步远相对沉默片刻,郁真真朝润玉笑了笑,挥挥手算作打招呼,然后抬腿追积玉殿去了。润玉则低下头扫了一眼手上的东西。
是一本书册。
墨蓝色的封皮已经有些褪色,当中端端正正地写着三个云篆。
照水经。
郁真真紧赶慢赶,还是没追上。她不怎么抱希望地往寿安宫转了一圈,果然没有找到人。
抬头看看天色,夕阳已经隐没在地平线之下,西边的天空却还留有一抹最后的光亮。回想起积玉殿一直以来的行踪,郁真真心下有了计较,迈步往神庙而去。
进了神庙,高大的穹顶下依旧空空荡荡,但郁真真一眼就看到了郁冥觉画像前那个熟悉的身影。
“母神。”她慢慢走过去。
积玉殿没有说话。她正点燃了三支香,一丝不苟地躬身三拜,然后将手中的香插进灵位前的香炉里。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认真而严肃,郁真真不敢打扰,只得满心疑惑地站在一旁。
不多时,积玉殿转向她,道:“有什么事吗?”
郁真真小心道:“方才,您与夜神殿下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她更想问:我真的有过一个同母兄弟吗?
积玉殿却并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只是道:“陈年往事,何必再提。”说完,又转身对着画像拜了一拜,然后转身离去。
在她掀开珠帘的那一瞬间,郁真真又道:“旧事至今盘桓不散,便也无从称之为旧事。”
积玉殿的脚步顿了一下。
但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径自离去了。
只留下晃动的珠帘互相撞击,发出细碎的声响,好似在絮絮丁玲着往昔的时光。
郁真真站在原地没有动,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产生过“母亲有很多秘密”这类的念头,但今天,这种感觉格外强烈:从她记事以来,积玉殿就是冷淡、漠然和高高在上的。可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母亲的真实性格——她的真实性格埋葬在过去,她的种种秘密湮没于曾经。
曾经——
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郁真真下意识地走到了积玉殿之前站的位置,抬头看着画像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