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
涂艳山自郁烈走后,就按照对方的嘱咐,扎根在璇玑宫里。
或许是殿下不在,有种骤然失去依仗的感觉,涂艳山总觉得心里慌慌的,但细究起来,又不知道到底有何事让她心里发慌。不过仔细一想,这种感觉应该不是对自己而来——天界谁知道自己是谁?
那就只能是……但天后应该不会那么蠢……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好心慌……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
种种念头在她心里纠成一团,让她只恨自己不是狗皮膏药,可以牢牢地粘在夜神殿下身上。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涂艳山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继续老老实实地在正殿门口装门柱。
倒不是她不想进去,只是她看着夜神在里面为亡母刻灵位,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进去打扰。
——还是站在外面好了。
——邝露姐姐怎么也不在。唉,有点无聊。
——越无聊心越慌,早知道就缠着南红让她留下了。
她正胡乱想着,就见连廊尽头,邝露飞奔而来。
涂艳山自来了天界,从没见过邝露如此失态的样子,是以一见她面上的焦急之色,心中便忍不住“咯噔”一声。
邝露也看见了她,只是来不及和她打招呼,一把推开殿门跑了进去。
润玉方将母亲的灵位摆好,就察觉到邝露的气息,轻声道:“你来得正好,去把鲤儿和彦佑叫来,拜祭母亲。”
邝露深吸一口气,说:“殿下,他们被天兵天将带走了。”
润玉霍然转身,“什么?”
邝露说:“天后要对三万洞庭水族施以天刑。”
“何时行刑?”
他话音刚落,半空中就是一道雷电乍响。
邝露喃喃道:“……恐怕雷公电母已经领命而去了。”
润玉的确没有想到天后会突然对洞庭水族下手,一时失措,想到如今天界能够让天后改变主意的恐怕只有天帝,来不及多说,便急急奔出殿外。
事情发生得太快,涂艳山只防备了有人对夜神下手,却不曾料到这暗中的算计。只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哪怕加上邝露,也只是上去给别人送菜的份儿,于是话未多说,扬手送出一道灵符,却是传讯给自家殿下,让他尽快返回。
“傅仙君此刻可是身在冥界?”邝露道,“两界之间重重屏障,传讯符……”
涂艳山明白她的隐忧,眉头蹙起,不确定地说:“若是一般情况,应当没有问题,怕就怕天后早有准备——”
话音未落,她面上骤然变色。
“怎么了?”邝露焦急地问。
“天界已经被封锁了。”
恐怕殿下也未曾料到,天后会真的撕破脸皮,明火执仗地行此恶举。
邝露反应也很快,“若是只为洞庭水族,何须如此大动干戈,恐怕天后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行,我去寻父亲,看他能不能帮我们送信出去。”
涂艳山道:“你早在天后那里挂了名,她如何会让你平安出去。何况时不待人,迟则生变——”她咬了咬牙,沉声道,“劳烦姐姐为我护法,尽可能屏蔽这里的法术波动。”
邝露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见她已席地盘膝而坐,只得催动灵力,将这一方空间笼罩起来。
涂艳山的身上猛然爆发一阵光芒,在光芒中,少女的形象逐渐扭曲变形,变成了真身淡金色的狐狸模样。而在那小狐狸背后,却是显现出一个巨大的虚影,依稀就是本体扩大后的样子,身后却有着九根狐尾。
上古遗裔,九尾天狐!
虚影猛然睁开眼睛。
一双如血一般颜色的红瞳,带着凶兽的狠戾。它四爪着地,仰天长啸,九根狐尾如钢鞭一般狠狠一甩——
“咔嚓”。
仿佛虚无之间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那虚影身上飞出一道荧光,飞遁而去。
而后虚像猝然溃散,半空中,一只小狐狸软软地跌落下来。
“艳山!”
“母债子偿!我生母犯下的错我来偿,求母神不要再迁怒旁人了!”眼见天后一掌把彦佑扇到一边,又将手伸到了小泥鳅面前,润玉只得哀声求肯。他已然知道对洞庭三万水族的惩戒不过是个幌子,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他而编织的圈套。
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但他只能屈膝受缚。
生母刚刚离世,他如何能亲眼看着洞庭一族再被摧折殆尽。
荼姚冷笑一声,从小泥鳅身边走开,缓声道:“也罢。本座并非不通情理——给你两条路选:要么跟洞庭余孽划清界限,你亲自掌刑;要么,代这群余孽受过,替你亲生母亲,赎、罪。”
润玉松开了衣袖下握紧的手,心中惨然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