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烈回头,看到润玉在彦佑和小泥鳅的搀扶下强撑着坐起,虚弱地向他摇摇头。
郁烈握了握拳,冷哼一声,收回了外溢的力量,也熄灭了荼姚身上的红莲业火。太微见他主动收手,也不再试图攻击。郁烈方才展现出的实力让他暗自惊心,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杀了对方之前,还是稳妥为先。最重要的是对方背后的冥界态度暧昧,暂时不能将场面弄得不可收拾。
郁烈袍袖一挥,轮回盘重新变作生死簿,消散在空气中。滚滚奔流的黄泉也悄无声息地退回,带走了弥漫在云殿中的暗沉死气。
九霄云殿重又恢复明亮堂皇,只是四周已是壁倒梁倾,莫名多了几分凄凉。而殿堂之上,能够站着的,也就只剩下郁烈和太微两人。
被突然打飞出去的仙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明白这个煞神明明占尽上风,为什么突然就停手了。他们一脸茫然地看着轮回盘消散,黄泉水退去,然后又看着那位一身肃杀戾气的括苍鬼君朝着——
朝着夜神走过去了?!
郁烈在一双双惊愕难言的目光的注视下走到润玉身边,矮下身去半跪在他身侧,道:“你不想我杀他们?”
润玉轻声道:“三万雷刑,我自愿承受,绝无怨言。若因此事两界开战,届时生灵涂炭,非我所愿。”
——我何尝不想报复?只是这些事,不能由你来做。我知你一心为我,可我又怎能让你受千夫所指,承杀戮罪业?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郁烈却全都明白了。
正是因为明白了,他的心中才又疼又苦。
——你何时才能自私一点,为自己想想呢?
但郁烈终究不忍违背他的意愿,便就着现在的姿势,伸手在他颈后和膝下一抄,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对着堂上众人寒声道:“既然夜神顾虑大局不想追究,义母之事,暂且寄下。——荼姚,”他定定地看了倒伏在地的天后一眼,那目光中的寒意让对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指,“你也有儿子,你也是个母亲。母债子偿这句话,你可千万记住了。”
说完,他堂而皇之地抱着人化光离去,将一众愕然无言的仙神和一地烂摊子留在了身后。
“殿下!”几人刚回到璇玑宫,邝露就急急地奔出来,一看到润玉的样子,刹时眼圈儿就红了,但还是硬撑着对郁烈道,“艳山她……”
“我知道。”郁烈抱着人疾步走到寝殿,轻手轻脚地放到大床上,转头对邝露说,“劳烦你把艳山也带到这儿来。”
“哦,好。”邝露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很干脆地答应着转身离开。
“那个……需要我做点什么吗?”彦佑一手牵着小泥鳅,站在一边忐忑地问。
郁烈摇摇头,道:“你照顾好小孩子吧。”
说话间,邝露已经把小狐狸抱了过来。淡金色的小狐狸蔫蔫地趴在她怀里,好似睡着了一般。邝露在郁烈的示意下把小狐狸放在了床榻一角,自己后退几步站到了一边。
郁烈沉声道:“从现在开始,封锁璇玑宫,任何人不得进出。”
邝露应道:“好,我明白了。”
郁烈点头,略一思忖,唤道:“南红。”
殿中几人便见到郁烈身前的空气扭曲一瞬,从中走出一个身着朱衣红裙的姑娘。
彦佑拉着小泥鳅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可见方才在九霄云殿之上对方不要命的打法给他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心理阴影。
“看好这里,任何人擅闯,就地诛杀。”
“是。”南红一点头,面上一如既往冷漠肃然,仿佛一柄冰冷无情的匕首。她穿着红衣,腰侧晕染开的血迹还在,但伤口却已经愈合了。她手持双刀出了殿门,安静地守在门口。
郁烈转身在床榻边站定,双手微抬,一股强大的灵力瞬间喷薄而出。诡异的是,这灵力并不是纯粹的淡蓝色的水系灵力,而是在淡蓝里夹杂了一缕霜白。
那一缕霜白甫一出现,殿中几人就觉得心口一闷。邝露、彦佑和小泥鳅都是修习水系法术,此时被火力相克,不得不后退到寝殿的角落。
水火交加的灵力往榻上的一人一狐身上奔涌而去,但郁烈却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写意:这几日连番消耗,纵使他实力强大,也快要到了强弩之末。但现在为了消去润玉体内的莲台业火,修复他和涂艳山受损的经脉,他只能同时催动水系和火系灵力。
灵力急速输出,干涸的经脉快速地吸收天地灵气,周身经脉都仿佛被烈火焚烧一般疼痛。但郁烈只是皱了皱眉,手上送出的灵力丝毫不见减弱。
床榻上的小狐狸轻轻动了动,睁开了眼睛。下一刻,它迅速翻滚下榻变回了少女的模样。涂艳山完全没有去查看自身的情况,因为她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郁烈额上见汗,面色苍白,身后已经展开了一副浩瀚的星图。
这星图涂艳山只见过两次,两次都是在郁烈伤重濒死之际,是以她一见此景,就面色剧变,但碍于郁烈正在施法,她不敢上前打断,只得跪地哀声道:“殿下!请殿下万务保重自身!”
一旁彦佑也插言道:“这个……括苍君,只要保住性命无忧,伤势可以慢慢调理,不用急在一时啊。”
他也是被郁烈不要命的架势吓到了。今天在九霄云殿上闹了这一出,天帝天后估计此时正对他们恨得牙痒。要是这位再倒了,这一屋子老弱病残可怎么办。
郁烈连姿势都没变一下,只是淡淡地说:“艳山,你没事了就到一边坐着去。”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