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夜色清寂,郁烈摆出入棺的姿势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假装自己睡着。
过了不知多久,郁烈突然听到身边的人低声道:“镜城?”
“嗯?”郁烈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润玉坐起身来,看着他道:“睡不着?”
屋里的烛火留了一盏,光线暗淡却迷离。床上的帐幔并未放下,但终归比室内更加昏暗。
夜色寂寂,烛火朦胧,无端在空气间点染上几分暧昧旖旎的色彩。
郁烈一时间心神摇荡,完全没听清润玉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润玉却不知道身边人心中所想,他问出那一句,见郁烈应了一声,便以为他是心中忧虑才会难以入睡,于是低声道:“到了北辰宫,种种是非,终有答案。”
郁烈刚努力把飘荡到不知何处的神思拉扯回来就听到了这一句,一时也抛却了方才难以言说之心绪,应道:“是啊。”他说完这两个字,忽而又想起一事,便坐起身来道:“不过说起来,有一件事也让我有些疑惑,正好你也醒着,刚好来问问你。”
润玉问:“何事?”
郁烈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位沈楼主对我们委实太过热情了些。”
留宿云殿这个不算,毕竟是天色太晚下山不便,可之后又是领他们去傅氏,又是安排马车和车夫一路护送——虽然这些事是那个叫谢仙草的姑娘安排的,但谢仙草与他们并不相熟,若说这其中没有沈明月的意思,恐怕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润玉:“……”
他之前还在想要怎么对郁烈说昨晚的事,如今……
算了,反正终归要说的。
于是他便理了理思绪,将昨晚与沈明月的谈话细细道来。
“所以我想,沈楼主之所以帮助我们,恐怕也是为未来之事筹谋。只要辰州气运平衡,冥界再无界隐之虞,司命天女便可卸下重任,回归九州。”
这番推论合情合理,但意料之中的,郁烈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谈话的内容上。
“你可是心中有所烦扰?”
润玉试图拉走他的注意力,“镜城,我们在谈九州气运的问题。”
郁烈的注意力完全不受引诱,“沈楼主说得很明白,你分析得也很有道理。反正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情,现在冥界还有天门镇着跑不了,再担心忧虑也无济于事,不如先把眼下的事做好。”
所以你眼下的事就是关注我为什么晚上睡不着觉吗?
其实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是用“你今天晚上为什么睡不着”来怼回去。可惜不知为什么,润玉完全没想到自己可以这么说,只好有几分无奈地道:“只是骤然换了天地,有些不适应罢了。”
郁烈点点头,调侃了一句:“凡人择床,你这恐怕是择界了。——眼下天色已晚,你昨夜就没有休息好,快睡吧。”
于是两个人复又躺下。
外面的街上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郁烈将自己的气息调节得平稳绵长,心里却在思索:润玉到底所忧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