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烈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就着现在的姿势,他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这一下抱得润玉猝不及防,银白色的尾巴尖都在地面上不安地摆了一下。
“润玉。”郁烈抱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
“……嗯?”润玉略有些犹豫地应了一声。
“……这是真的吗?……你真的……”郁烈颠三倒四地说了几个字,发觉自己词不达意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了头脑,将怀抱稍稍松开,略退了半步,就着这个姿势平视对方的眼睛,“我很高兴。”
真的,他真的很高兴。
原来,像他这样的人,被人喜欢也是会高兴的。
“但是,我也有些害怕。”
润玉被他牵走了思绪,“……你怕什么?”
“我怕你所爱的那个我,并非是真正的我。”郁烈正色道,“若我今日应下,你就再没机会后悔了。如果未来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所见的那个样子,想要离开,说不定我会把你抓住关起来、或者做出一些更可怕的事情——这样的我,你依旧喜欢吗?”
郁烈并非开玩笑。
他的冷酷、占有欲与郁冥觉一脉相承。
润玉也知道他并非在开玩笑。这么多年的相伴,他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对方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假话。
而现在,对方的神情认真得不能再认真;而对方话语间的意思,会令大多数人不寒而栗。
可润玉偏偏就是那少数人。
“我不会后悔。”他说。
郁烈便笑了。他就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缓缓开口:“我这一生,是复仇的利刃,是博弈的棋子,遍历世间困苦艰难,饱尝人心善恶冷暖。我弑亲父,戮母族,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师恩浅淡,亲缘疏落。世人谓我冷心寡情,我亦如此认为。断舍崖一跃,我本无生意。是你给了我一个活下来的理由,让我发现自己心中还有几分热血。如今,我将这仅存的几分热血奉于你。天道在上,九霄为证,我愿以命护你一世康泰,心魂所牵,惟你一人,若有二心,神魂俱灭。”
润玉没想到郁烈说发誓就发誓,丝毫不拖泥带水,故此反应慢了一拍,想抬手堵他的嘴的时候已经晚了,郁烈已经把话说完,将手放下的时候,还十分自然正直地将手放在了自己一时没控制住显露出来的尾巴上。
——并摸了几下。
润玉被不按常理出牌的郁烈搞得心力交瘁:他今夜说出那些话细论起来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味道。若是让他冷静上一个晚上,他必然不会如此同郁烈剖白——他的确顾虑太多东西,也并没有信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但他万万没想到,郁烈竟如此干脆不假思索地回复了他,并以一种“今晚月色真好”的语气来了一个上神之誓。紧接着不等他说什么,郁烈就一把摸了上来——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一脸坦荡地摸别人尾巴的人?
其实润玉并不知道,郁烈想摸龙尾巴很久了。而郁烈自身并不是鸟兽化形——除了涂艳山,他身边根本就没有鸟兽化形的存在——所以他根本搞不清楚人身与原形在位置上的对应关系,他一直觉得龙尾巴是和猫尾巴差不多的存在,只不过前者亮闪闪,后者毛绒绒:一言以蔽之,都是世间瑰宝。
而这次如果让郁烈自己来说,他一定会诚恳地解释:真不是他故意破坏气氛,只是无处安放的手它自己跑到了尾巴上面去。
——是手的错,不是我。
郁烈一脸正直地摩挲了一下身边的尾巴,正在心里感叹这龙鳞的触感冰凉滑润十分好摸,然后那无辜被摸的尾巴就像受了惊的猫一样,咻地一下收了回去。
郁烈有点恋恋不舍,脸上就带了点“没摸够”的意味。但是他很分得清轻重缓急,就势起身坐到润玉旁边,道:“今日这些话,你是不是很早就想对我说了?”
润玉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身边的人,感受到心中翻涌的情绪渐渐平静,也更加清醒地意识到,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了。
于是他抬手抚上了郁烈的脸。
郁烈一动不动,任由他触碰。
那手心的温度暖暖的,指尖却带着一点点凉。温凉的触感从眉梢到眼角再到下颌,最终落在颈侧。这实在是一个敏感又危险的位置,如同脉门丹田一般,很少有修士会将之交付他人之手。
但郁烈只是抬手覆住了落在自己颈侧的那只手,轻柔而缓慢地摩挲了一下。
润玉笑了一下,把手抽回来,道:“你猜?”
他本就生的极好,只一身白衣便是一派清冷高华,如今笑起来更是清逸如碧海云收,潋滟若满目生花。
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穗披霜[1]。
郁烈觉得自己好似眩晕了一下。他定了定神,问:“我若是猜对了,可有奖励?”
润玉挑眉反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郁烈一笑,倾身过去。
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过,仿佛一片桃花枝摇动了一下,落下的花瓣轻轻触碰过唇角。
“……”润玉对恋人的无赖无计可施,“你就这么笃定自己能够猜对?”
郁烈提前拿走了奖励,对此信心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