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玉殿还未说什么,郁真真却已经怒火冲天,她上前几步道:“什么叫替哥哥死的?!你便是这般为自己的恶行辩驳吗?!你——”她显然是气得狠了,张口骂了一连串很脏的脏话。
难怪母神幼时总是禁止她与郁烈往来,对他既厌恶又愤恨,原来根源竟在这里!
但这些——难道是哥哥的错吗?!
比起郁真真被气得跳脚,郁烈就显得淡定多了。傅落城所说的当年内情他的确未曾料到,但也仅仅让他惊讶了一瞬。至于傅落城其他的那些话,他听在耳中,却并不入心,甚至有功夫关注到润玉听完这些话后攥紧了剑柄的手指。
“别生气。”郁烈悄悄扯了扯润玉的袖子,道,“从小到大我被扣的锅还少吗?不差这一个。左右他也快死了,不必和死人生气。”
反正他自己是气不起来,傅落城的话完全没踩在他的底线上。细论起来,太微荼姚和丹朱任何一个在他这里的仇恨值都比傅落城高。
润玉:“……”他完全没有办法像郁烈一样心平气和。
他收了剑,对郁烈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头对傅落城道:“傅公子,你的姐姐真的会想要夺取他人的性命而复活吗?她曾经说,‘命数由己,与人无尤’,若她魂灵有感,会希望见到自己舍命救下的弟弟成为一个枉顾他人性命,手中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吗?你这些年来百种算计,千般筹谋,到底是为了复活傅姑娘,还是为了弥补自己心中的愧意?”
润玉的语调并不如何激昂,甚至可以说是平淡,但傅落城却猛然一抖。
他的眼前恍惚又出现了当初那个温暖明丽的少女。
明明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那一日午后的场景,却鲜活得仿佛就在昨天。
及长,愈好书,尤嗜诗词。初读稼轩,至“王母欢阑琼宴罢,仙人泪满金盘侧”句,不觉潸然。弟问姊何由泣,落花对以“禁苑铜驼,华亭枳棘,胡沙琵琶,玉门风色。惜之久长乎?去之何速”。弟劝曰:“毋作愁语,多情伤寿。”落花对曰:“寿数由天,与情无尤。命数由己,与人无尤。”[1]
寿数由天,与情无尤。
命数由己,与人无尤。
傅落城好似被一剑刺穿,痛得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他躺在地上,突然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喊。
“是我错了吗?是我错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又或许,他在问别人还是在问自己,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似哭似笑,颠来倒去,几息之后,他原本就并不凝实的身体骤然空幻,化作荧光消散于天地之间。
“是我错了吗?!”
“我错了吗——”
偌大的殿堂中,只余下这一声微不可闻的余音,好似一生中最后一次叹息。
[1]《星辰阁·傅落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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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落城的武力值比不过现在的郁烈,智慧值比不过大龙,所以他就被两人联手教做人了。
这个人说他可怜也可怜,说他可恨也可恨。他和姐姐的感情是很好的,所以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幸存是要以姐姐的牺牲为代价。他和伏嘉来到冥界时,两个人都只有十几岁,相较于寿元漫长的修士来说,稚嫩得仿佛襁褓婴儿,两个人都要为生存而努力,并不能像在九州时一般经常呆在一处,所以伏嘉并没有发现傅落城的心态已经渐渐不正常了,他逐渐由伤恸姐姐之死变为“为什么姐姐死了我还活着”“为什么姐姐死了还有那么多人活着”“天下人那么多为什么只有姐姐遭遇不幸”。
但润玉点出他所谓的“努力复活姐姐”,并不是为了傅落花,而是为了弥补他自己心中的愧疚(类似于幸存者愧疚),傅落花并不会希望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否则当初在折川她大可以自己一走了之)。傅落城本来就身受重伤,听了这话之后更是信念崩塌——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以视作是被大龙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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