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邝露脚步匆匆转进七政殿,对正坐在桌后批阅奏章的天帝行了一礼,不待对方开口,就急急地说,“前线传来消息,天兵已攻下芮凤山,进驻影月城。”
“嗯。”润玉应了一声,并没有抬头。
但邝露说完之后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迟迟疑疑地继续说:“另外,还有……”
正要往宣纸上落的笔尖顿了一下,润玉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点不是很妙的预感。他放下笔,抬眼看向邝露,“还有什么?”
“还有,白虎神君和朱雀神君生擒影月城主,已经先一步押送回天界了……”
她这话说完,没等来天帝的回复,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天帝手下按着的椅子扶手裂了。
其实何止是椅子扶手,邝露觉得自己的表情也快要裂了:陛下和那位郁城主的谋划,她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点,所以也就知道现在的局面与最初的谋划偏离了多少——何止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简直就是南辕北辙啊!
润玉深吸了一口气,保持住平静的语气:“他们什么时候到。”
邝露心中计算一番,道:“白虎神君是方才发来的传讯,想必用不了一时半刻,他们就该到了。”
邝露算得不差。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朱雀已经带人押送着“战利品”过了南天门,抄小路径直去了九霄云殿。
至于为什么要抄小路……自然是因为生擒影月城主这件事还没有对外明文宣告,庚辛和朱雀商议之后,一致决定先把人送到天界,然后看天帝陛下怎么处置:影月城主关系重大是其一,其二却是天兵的两位统帅都没有信心能打赢这个魔星,万一出了岔子人在他们手底下跑了,或者更糟糕,跑之前再给他们来个反戈一击,那不光他们没法交差,连带着天界也要颜面扫地。
而定下把人送回天界的决议之后,庚辛因为还要率军平定两界乱局,无法抽身,只得由朱雀扛起重任。若姬那一杯阎王醉时效只有一个时辰,趁着药效没过,朱雀带着人火烧屁股一样押着囚车麻溜赶回了天界。
“啊,终于到了。”朱雀看着近在咫尺的九霄云殿,长舒一口气。
囚车自然是没办法推上去的,朱雀招呼手下将围在囚车四周的黑布解开,车里的人被这响动所惊扰,抬头看过来。
霎时间,正在解黑布的天兵不约而同,“唰”地一下把脸别到一边,看天看地看黑布,就是不对上他的视线。以前不知道,这位影月城主还有一个极其变态的本事——读心!只要他愿意,他连你几岁撒尿和泥都能说出来。这一路上,押送的天兵可算吃足了苦头,以至于已经形成了如此这般的条件反射。
朱雀:……
妈|的。还得她来。
她掏出钥匙,打开了囚车门,颇为轻松地敲了敲木栏,“到地方了,城主大人该下车了。”
那人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嗤笑一声,竟也没有多做反抗,十分听话地从车上下来,立足站定。
他的身上还锁着锁链——不止一条。其一是若姬把他药倒之后顺手锁上的,其二是庚辛和朱雀为了以防万一加上的。然而他一个人拖着两副锁链,竟也不显得如何狼狈,明明兵败被俘,眉眼间却毫无愤怒愧悔,依然是一副冷漠睥睨的姿态。
朱雀内心哼哼几声:所以她最讨厌这种魔头一样的人物!搞又很难搞,打又打不死;放他在那里就要生事,不放他又很难彻底镇压,简直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不管如何,希望陛下能有办法对付他吧……
她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边暗暗戒备,以防临了出什么岔子,一边和声和气地说:“城主大人请吧。”
九霄云殿前面的台阶很长,寻常天兵是没有资格上去的,只有朱雀带着副将元衡随行押送。元衡在前,朱雀押后,拖着锁链的鬼帝走在中间,不知道哪里戳中了他,路刚走到一半,他身上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势已经消失不见,还有闲心和落后一步的朱雀讨价还价:“我都老老实实跟你们走到这儿了,你就不能帮忙把我身上这些劳什子解开么。偌大的天界,难道还怕我一个人?”
朱雀回他一个假笑,不软不硬地顶回去:“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这个人比较谨慎保守,觉得还是保持现状为妙。”
她这话一出,前面的人就不说话了,只叹了口气,显得颇为遗憾。
朱雀:娘的为什么搞得好像我辜负了你一样!
她被这声遗憾的叹息噎了个半死,好在再长的台阶总有走完的一天,他们终于走到了宫殿门口。
“其实你可以直接带我去天帝居所的,”“战利品”又开口说话,好似真的在十分认真地帮她打算,“你看,这里路又远,人又这么多,太容易走漏风声。”
朱雀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心道,说得好似我不知道璇玑宫更隐蔽似的。但天界早有规定,凡遇大事必须入九霄云殿决议,就算她押着人去了璇玑宫,到头来不还是得把人再带到九霄云殿,还不如一劳永逸。再说璇玑宫那地方也太偏了,除了隔半天巡逻过去的兵将,大多数时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她押着人往那里去,半路被人给劫了,哭都找不着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