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夜晚也存在云,但在人眼中,它是暗色的。
暗色的云朵在天际不动声响地涌动,起起伏伏。
隔着车窗玻璃,净初仰面往上望,她望见满天都是倾倒的墨,月亮被那墨吸附,覆盖,直到完全包裹。
银辉消失了。
不再有澄澈的光芒,夜空变得黯淡,仅余单一的黑。
车子飞速行驶,驾驶座上的男人薄唇紧抿。
她无意中朝前瞥一眼,余光落到反光镜上。
镜中是那男人低垂的双眸,眉峰冷峻,瞳仁漆黑。
太沉、太重,没有半丝微光。
她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思绪乱糟糟的。
不好受,闷。
他应该是心情不好,要发火。
她忍不住地猜测,他怒,怒什么呢?
怒她今晚在外胡来?
还是怒上回在他房里,毫无征兆地挑衅他作为父辈的权威?
她不懂。她模样沉着,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忐忑。
她太矛盾。
一切都像一个谜,兜兜缠绕,她看不透,解不开。
如同今晚看完的那部电影。
落幕处的画面,夜空包罗万象,只剩一片沉沉浮浮的暗,遥远又神秘,无法探究,难以触摸。
像她和他的关系。
太暗了,总得有一个人先开口,去点亮点什么。
“爸爸……”也不知挣扎多久,她终究主动喊他,语调有些胆怯和生疏,“我……”
她张口结舌。
要不要诚恳地为上次的事情道歉?
要不要尝试着解释,解释自己深夜和一个男孩在路边抱到一起的原因?
她嗫嚅着,她说不下去。
噤若寒蝉。
车里只剩一片死寂,车子高速前行,男人的侧脸轮廓坚毅,漠然疏离。
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千里。
气氛很僵。
“嗡嗡嗡……”
书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打破车里的和平。
车外的城市路景在一路倒退,车速快得可怕。
“翁嗡嗡……”
手机震动得不停。前边男人面无表情。
车子已经驶进公寓住宅区。
她通讯录里就那么几个联系人,她本想不理,却又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把旁边的书包提过来,拉开书包外链,看见里边屏幕闪烁的手机。
来电人:谷樱。
车里实在太安静了,任何声响都很突兀。她犹豫着要不要接,再瞄了眼沈霖,见对方目不斜视地进车库停车。
两个人虽然在同一空间,又仿佛在不同时空。
像是陌生人。
他是这样的冷漠,又不近人情。
净初突然觉得很烦躁,也很生气。
车子还没停稳,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死寂,再也不愿意和这个寡言的男人待在一起,她提上书包,推开车门,迫不及待地下车去。
她头也不回,进到电梯等待间,摁开电梯门。
“嗡嗡嗡……”
新一波震动在包里不折不挠地闹腾起来。
电梯门正好开启,净初走进去,接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