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那死丫头把她妈关到屋里头闹的那一通, 已经在厂子里传开了, 谁让他们住的楼就是厂子里分的呢,出了点什么时候整个厂子都知道。
大家都说他是个后爹,要不是真做得过分, 女儿也不会闹成那样。
其实他都没想明白自己哪里后爹了, 从小到大也没落下大丫一口吃的,还专门给她隔了个房间。不就是钱大嘴打了她几次, 让她洗衣服做饭嘛!这要是在乡下, 做老大的不都得干这些活。也就那死丫头金贵,这些活干不了是不是?
总之这段日子他丢人是丢大发了,感觉走到哪都被人笑话。邻里邻居的见到他也都翻白眼, 闹得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
他将门推开,屋里头亮着灯,廖向国嚷嚷了两句。
“开灯干啥?不要钱啊?”
钱大嘴笑盈盈的走上前,给他把外面穿着的褂子给脱了,“就今天一天,我特意做了些好吃的,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她那张嘴实在是大,一笑起来的时候牙齿外翻,看着有些可怕。不过廖向国看了多年,丑不丑的也看习惯了。
他一屁股坐下来,扫了眼桌子。猪肉头就剩下几片,还有小半拉的鱼。
“就这些?”
他非常不高兴的说道。
钱大嘴给他夹了一块肉,“这不是金宝要吃,我就给他吃了嘛!”
听说是儿子吃的,他神情缓和了下。“以前家里头三天两头能吃上肉,现在怎么回事?这都一两个月了,也没看见肉。”
“那还不是大丫跑了,之前大丫的钱和票都上交,她那上交的肉票比咱们的都多,我拿着她那些票去买的肉。”钱大嘴没敢说其实是自己逼着大丫从饭店偷肉,这可是薅集体羊毛的事,要是被人发现了会被举报的。
不敢告诉廖向国也是怕他骂自己,毕竟廖向国这人胆子很小,人又窝囊,一点事都不敢惹的那种的性格。
一听牵扯到大女儿,廖向国就来了气,“别给我提她,我就当没养过这个女儿。”
见他这么生气,钱大嘴心中一喜,对自己要说的事更有把握了一些。
“哎,大丫是不懂事了一点,怎么能说走就走,连你都不认了。也都怪我,想着她多干点活,勤快一点,以后也能讨婆家喜欢。毕竟她那个样貌身材,一般人家都看不上。”
她佯做苦恼的样子,还真让廖向国信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那丫头不懂事,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一辈子当个老姑娘得了,反正她也不认咱们不回家,咱们就当没这个女儿。”
钱大嘴微弯唇角,在廖向国看过来的时候又做出伤心的表情。
“怎么能这么说呢,她也是我一手带大的,跟二丫一样都是咱们的闺女。她也就是现在还不懂事而已,等以后成家了,就知道咱们做父母的良苦用心。”
“成家,她那个样子怎么成得了家?”廖向国一拍桌子,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
今天厂子里还有人笑话他说大女儿养得太好了,嫁不出去什么的。
钱大嘴露出为难又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我也是这么说,但嫁人还是要嫁的,没准等她嫁了,这脾气就好了。”
“嫁谁,你跟我说嫁谁,谁能要?”廖向国摊开手,激动的问道。
“其实我这,还真有个人选,就怕你不同意。”
钱大嘴觑着廖向国的脸色,“你想想,那孩子也这么大岁数了,确实不能一直留在家里。但你说放出去,万一跟人家乱搞男女关系,丢的也是咱们的脸。反正你也不想再管她的事了,那干脆,咱把她嫁出去,让婆家去管。”
“谁家?”廖向国沉下脸。
“就西城的,那户人家长辈都是干部,家里条件好得很,给的彩礼也高,能给好几百块钱,这还不算,三转一响说是都有。”钱大嘴说得兴奋,然后又犹豫了下,“就一点,那家的孩子脑子不大灵光。”
见廖向国脸色越发的沉了,她一抹眼角。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之前想给她找婆家,你也知道有多难找。一打听她那个情况,或者还是看一眼,全都跑了。就这脑子不大灵光的,人家也只说撮合一下,听说了大丫的情况,她那边还不乐意得紧呢!”
一听对方还不乐意了,廖向国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都脑子不灵光了,还嫌弃大丫?”
“那可不,人家屋里条件多好啊,说是高级干部,不是一般家庭,要不是孩子脑子实在不灵光,也不至于找到咱们家。可心不是在乡下吃苦吗?到时候让人找找关系,没准就把孩子弄回来了。再说了,咱们总不能真让孩子做老姑娘,嫁出去了,咱们也好撒手不管。”
钱大嘴把那头捧高了一点,要让廖向国明白他女儿是真的没人要,这样才能松口答应。
果然,廖向国脸色难看过后,就开始犹豫了。
廖可心是他女儿,嘴甜会说话,一向讨他喜欢,送到乡下做知青他是真不舍得。要是真说成了,可心没准就能回来。而且对方家里条件好,他面上多有光啊。虽说对方孩子脑子不灵光,但大丫也就那个样子,真没什么可挑的。
钱大嘴观察着廖向国的脸色,“你要不愿意,我跟人拒了就是,反正人家也就随口一说。而且大丫也不一定答应。”
廖向国看了钱大嘴一眼,夹了块猪头肉送到嘴里,“你,你再问问去,大丫那边我去说,我是她爹,这点决定还是能给她做的。”
……
这边钱大嘴廖向国俩人密谋完成,另一边的廖清欢睡了个好觉。
起来的时候外面雾茫茫的,她揉了揉眼睛,看着提水的陆长缨。
“你怎么越来越早了?”
她起来这会才五点出头呢,结果这人已经在提水了。
“睡不着,就干脆过来干点活。你昨晚上睡得可以吧?”
陆长缨转着压水机,甘冽的井水就顺着出水口哗啦啦的往桶里去。
他穿着一身靛蓝色的褂子,下身一条宽松的黑色裤子,脚上蹬着一双老布鞋,若不是他那张脸,看起来跟乡下种地的庄稼汉都没区别。